记录一代人的泣血壮歌

　　——读王克荣长篇小说《山上雪山下人》

　　50后，整整一代人的命运，是与时代风云休戚与共的。历史潮流的走向，政治风向的变幻，生活的跌宕沉浮，个人命运的遭际，哪一个节点哪一处转折，能够摆脱时代的魔手呢？因而，每个人命运的起承转合，便都带有了鲜明的印痕。这种印痕可以淡化，也可以暂时被遮掩，但却无法抹掉，久而久之已结痂成痈。发作时或阵痛，或胀痛，或隐痛，或痒，或麻，或酸，个中滋味，唯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感受，才会刻骨铭心，才会时不时地抚摸一番，或抚慰或提醒，或者，只是为了一种纪念。无疑，王克荣是典型的50后，因而他创作的长篇小说《山上雪山下人》便具有为这一代人书写、为一代人代言的意义。

　　《山上雪山下人》描写了一群50后的成长及命运，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写起，直至跨入新世纪，时间的长度搭建起了足够大的舞台，让他们演绎了一出丰富多彩、跌宕起伏的人生大剧。虞志浩、肖菡、孙煜、魏建平、张大勇、徐筱蕾、黄惠明等等，他们是国有企业子弟，是同学是邻居是户友是战友，虽有着相同的生活环境和社会背景，却在他们各自的人生际遇中，呈现出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活态度，以及不同的目标追求。无论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时期，还是走向社会寻找各自生活位置的过程，他们一直处于社会的大动荡以及大变革时代，因而他们总是被时代的浪潮推拥着、冲击着、裹挟着，往往身不由己，无力选择，只能在无奈和忍耐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贫困窘迫的生活、“文革”的动荡、上山下乡、社会秩序的混乱、国有企业改革、买断工龄下岗、下海经商、重新创业等等，这一群普通的小人物，在时代的大动荡大变革面前总是那么尴尬。也正是借助这些人物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拼搏的身影，作者向我们展示了一代人承受生命之重、顽强而不气馁的精神。

　　虞志浩是这一群50后的代表，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主人公之一。在他的身上，承载着作者的人生理想，也体现着作者对生活对生命的思考。虞志浩出生于一个贫寒家庭，父亲早逝，艰难的生活使他早熟坚强。他有思想，有担当，有责任感，而且踏实肯干。这些良好的品德，使他在成长过程中，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都展现出积极的人生追求，也被同伴们视为领袖视为楷模。参军入伍，使他与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们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他参加过保卫祖国的自卫反击战，目睹了一同入伍的同学刘克的牺牲；在扑救大兴安岭大火中，他险些被大火吞噬；在抗洪抢险时由于劳累过度昏死过去……这些特殊的人生经历，已经为他走向人生巅峰做了很好的铺垫，然而，为了照顾家庭照顾妻儿，他毅然申请转业，回到了他自小生活并热爱的地方——石化城。他放弃曾经获得的英雄的头衔，从头开始。他依然保持了在部队时的好作风，踏实肯干，不畏困难，任劳任怨。他自信凭着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一份全新的工作并很快能脱颖而出。然而，此时的国有企业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濒临困境，面临着改制，面临着社会上的种种诱惑，面临着人心的涣散，面临着人际关系的恶化……虞志浩又一次被推上了人生的祭台……虞志浩不愧是50后，经过了大风大浪的洗礼和社会大熔炉的锤炼，有着忍辱负重的精神，凭着宁折不弯的毅力，他终于走上了一个新的人生高度……

　　虞志浩无疑是50后中的成功者。作者在塑造这个人物时，除了赋予他异于常人的品质和精神外，还着意探寻着他的内心世界。比如在选择上山下乡还是参军入伍时的彷徨；在两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之间的感情游移；在转业后职务安排不公时的委屈；在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而不被重用时的牢骚；在是下海挣大钱还是带领职工重新创业时的犹豫；在与昔日同学朋友因利益或者工作冲突时的寻求平衡……虞志浩所表现出的，都是一个常人应该有的本能反应，因而他最后的选择无论是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这也是作者在刻画这个人物时避免“高大上”所做出的努力。作者用一个个生动的生活细节，来丰富他的人物形象。而有些细节，若不是亲身经历，是很难想象出来的。比如虞志浩自从战场上回来之后，每每看到红色的液体比如葡萄酒之类的便不由自主地要呕吐，这是因为他在枪林弹雨的生死场上，看到了同学加战友刘克的血，看到了太多人的血。还有，他奉命进京拦截上访职工时，使出的“欲擒故纵”的怀柔策略；他与刁难他的上司的机智斗法，等等。

　　显然，王克荣倾注了饱满的热情来刻画虞志浩，刻画了以虞志浩为代表的这群50后。王克荣熟悉他们，他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甚至，他就是在写自己，因而，在这些人物的身上，总是能让我们看到熟悉的东西，能触摸到的质感，能感同身受的细节。美丽而智慧却情感生活不幸福的肖菡，善解人意的贤妻良母孙煜，爱耍小聪明爱搅事的魏建平，从劳动模范沦落为下岗职工的张大勇，善于投机钻营又心胸狭小的黄惠明，等等，等等。作者笔下的这些人物，依托着一个个实实在在的生活场景和社会氛围，在作者头脑中都是活灵活现的，因而信笔写来，自然可信，时不时地会让我们想起身边的谁谁谁，还有曾经做过或者听说过的事，比如，报名上山下乡时的热血沸腾和时过境迁后的冷水浇心；比如在集体户偷鸡勒狗被农民揭穿时的尴尬和无赖；在面临下岗时的小算计大失误；在争取权益和随遇而安中的阿Q附体……这些虽遥远却清晰的记忆，已然刻在了一代人的生命里，留在了一代人的命数里。作者王克荣用他的笔，挖掘着记忆的宝藏，以过来人的经验和认识高度，为我们记录下一代人的成长故事，让我们在虞志浩身上，在这群50后的身上，看到了这一代人的奋力拼搏，感受到了一群人可歌可泣的精神。无论是奋起还是沉沦，无论是平凡还是超越，正是虞志浩们，用他们鲜活的生命演绎出了时代的精彩。也正是作者的秉笔直书，让我们真切地领略了一群平凡人的不凡人生。  (邱苏滨 编辑/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