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记忆中的吉林作家桑永海

05.12.2014  12:08

  徐学毅

 

  三天的时间里,我几乎都在读“吉林市作家文库”中桑永海的《悠长的神往》一书。那曼妙、隽永的生活抒情散文的意蕴,又一次使我依稀听到了故乡海兰江的涛声,听到东北大地母亲河松花江的波语;那文采斐然且至情至性的笔触,也再一次拂起我深远记忆中与少年桑永海相识的一幕幕情景……

 

  那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一个夏夜。忘记了是什么原因,我徜徉在边城龙井的中心街道上,那时候,小城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我忽然发现灯影流光中却有两个少年坐在人民银行门前的木板大垃圾箱上高谈阔论,走近时听到他们谈论的是文学话题。

 

  当年,我几乎已经泛读了“五四”以后所有的新文学名著和诸多翻译文学作品,并且在师友中小有文名。观念里,滔滔者天下皆是,因此我不大看得起只读了一两本小说和几本杂志就大谈文学的人,但当时却有心听一听这两个旁若无人的家伙在街头大谈些什么?于是,就怀着大巫君临小巫的心情凑了过去驻足听了几句。这一听,感觉非同一般——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瘦小的家伙口若悬河,所言不同凡响,甚至妙语连珠,原来他就是传闻中天赋异秉、十几岁即有文学作品问世的桑永海。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搭上了话,认识了,并从此开始了我们毕生的文学友谊,这应该就是古语所谓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吧!

 

  当年,桑永海是龙井三中高中班的学生,我是延边三高中的学生。虽然住家都在龙井,但是求学两地,见面不多。印象中:桑永海是个早慧的翩翩文学少年,读书很多,且悟性矫矫不群。由于他的称道,我读了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和梅里美的《卡尔曼》,后来又注意从旧书摊上买到了《莱蒙托夫诗选》。我曾经造访过他家:一间寒舍,四壁萧然,瘦弱的老母亲,情景惨淡;好像也就是那年寒假的一次邂逅,他穿着一件很不称身的破大棉袄,我顿有“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感触。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社会政治生活云诡波谲。我和桑永海同属于“天涯沦落人”。桑永海说他二十年没有写作的原因是“始终心情忧郁”;我的心情亦然,一如我当年在吉林市中心医院治病时填的那首词中所言,“心似江天愁云总相续。

 

  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中说,“文革”是“中国现代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也许是文学执念使桑永海头脑睿智,政治反应机敏。文革一开始,他就飞书建议我赶快把所有的诗稿烧掉!我踌躇再三,最后还是把全部诗稿和甲种6本读书笔记,乙种2本杂记,忍痛付之一炬了!也许幸亏如此,否则我可能遭受更不堪的灾厄。在那史无前例的“诛心”和文字狱的年月,我在劫难逃,命途多舛,继家父因历史问题死于劳改农场,我也因“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重铐重镣加身,开释后又三次被打入“群专”的“土牢”,发生过直立性休克,身心遭受了严重摧残,九死一生。如今,苦难早已过去,政治迫害的罪恶主体及其吊丝们也都争先恐后地死了!我的生命中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却依然很好地活着!

 

  桑永海从困苦中艰难地长成,是一个心地善良悲悯而坚强的人。今年暑天,我由北京回延吉写完电影剧本后去看望一个姓卢的同学。他的妻子对我说,卢多次说过他很感念桑永海,当年他发生了感情危机,心灰意冷,有书不念,是桑永海的再三鼓励他才振作起来,恢复了学业并考上了大学,有了他今天的幸福晚年。

 

  桑永海生在海兰江畔,将终老在松花江畔。海兰江和松花江的智慧之水哺育了文学才俊、作家,也滋养了平庸的我。由于桑永海的引导,2002——2003年间,我连续在《江城日报》发表了五篇考古随笔。我不仅发表了一些关于海兰江、松花江的诗词,还在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黑土苍穹》里写出了风华绝代的松花江第一美女,写了奇袭汉奸江城里的楼道枪战! 呵,美丽的松花江啊,你是大自然的天堑!你是崇山峻岭中的游龙,在陆路交通尚不发达的往昔,你曾经是“摇船南北,振撸东西”的黄金水道!我一想到你就自然联想到我的朋友桑永海,在我心里你的名字已与我朋友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徐学毅:作家、诗人,有长篇小说《黑土苍穹》、诗集《闲愁集》行世:兼涉考古和文史研究,成果丰硕。原籍延吉,现居北京。)

 

      (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