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倾诉：不要在意起跑的年龄贵在有一颗奔跑的心
2015年12月24日， 我收到李女士的来信，她说读过之前的一篇倾诉《独居十年她想有个家》后颇有感触，想和我聊聊。12月29日下午，我约她来到报社，她穿着轻便羽绒服，戴着顶棒球帽。 说实话，在这样的季节里戴棒球帽多少有些突兀，但我并没在意。 直到我们在办公室坐定后，她仍没摘下帽子，我这才注意到她额角处与帽檐间有块空儿，便问她是头上有伤吗？这时李女士很坦然地脱下了帽子， 果然她的头上有处拳头大小的坑，没有头骨支撑，短发下的那处伤显得格外脆弱。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不再年轻，但面容清秀，年轻时应该美丽过。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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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5岁那年，父母决定离婚，分家产那天我也在场， 那种感觉有点像世界末日。之前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明白看父母吵架的那种绝望心情，害怕回家，又不得不回，心总是揪痛着， 担心他们声调一高会吵起来。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或许对大家都是好事。爸爸说谁要孩子，房子就给谁，另一个净身出户。你们猜，我妈会选谁？ 我永远记得那天，我妈淡然地瞥了我一眼， 然后说她要缝纫机和家里的两口皮箱。 铺天盖地的绝望翻涌而来， 我感觉像被丢在黑洞中，被全世界抛弃了。然后妈妈回了姥姥家， 但没多久就回来了， 因为舅舅结婚， 家里没地方住了。于是爸妈没复婚，又生活在了一起。一般人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不得有所收敛呀？ 可他们依旧不停地吵。 后来爸爸走了，才算消停了。
我20岁那年， 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说实话， 第一眼我就没看上，打心眼里不喜欢，可我妈却相中了，非让我嫁给他。 我不同意，我妈就撵我走，说我不嫁也行，但她不管我了，让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离开这个家。我那时年纪小，不知该咋办好，于是就硬着头皮嫁了。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越相处就越讨厌。 我是个急脾气，他却很轴，我们压根不是一类人，话也说不到一处，我心里的苦就别提了， 可是都结婚了，我只能认命了。
几个月后我怀孕了， 当时国家推行计划生育，我才20岁，要是生孩子就得扣工资。 我跟他商量不要这个孩子了，不单因为扣工资，还因为我们没有经济基础，俩人赚的钱，交完房租剩下的生活都紧张， 哪有钱养孩子啊！他同意了，但是做人流太疼了，我从来没试过这么疼过，那种疼痛就像是被放进绞肉机里翻绞，感觉就像是死过一回一样， 令我刻骨铭心。因为不懂得避孕，三个月后我又怀孕了。但是这个孩子不能要，我不爱他，我们若是有了孩子，那就是让孩子重复我童年的悲剧。 虽然我们不吵闹， 但是冷战对孩子也会带来伤害的。这是个痛苦的决定，一想到流产的疼，我的心都在抖，可是想到他， 那种揪心的疼又胜过流产不知多少倍。斗争了很久，我自己去了医院。 手术对我来说无异于又死一回，太可怕了。 从手术室出来，就见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脚边还放了两袋子吃的。他并没说什么，扶着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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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养好后，我提出了离婚，他不同意，但我一分钟也不想跟他待下去了，对他的那种讨厌是从心底发出的，让我难以承受。他不同意离，我就走吧！ 我给在南方工作的姐姐写信，说了情况， 姐姐让我立刻去上海找她。 到了上海，姐姐帮我联系了学校补习，继续因为爸妈离婚而耽误了的学习，几年后我拿到了大学毕业证，鼓了很久的勇气， 才又回到了 长春 。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离婚， 多年未见，他的变化不大，而我看到他所引起的那种痛楚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我们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沉默地离了婚，然后各奔东西，那一年我26岁。
拿着大学毕业证书我回到原单位工作，正好赶上单位有个项目，调我去支援， 忙碌的工作让我找到了些许成就感。 可是五年后项目结束了，我原来的职位没了，就被安排到图书室坐空板凳，一坐就是半年，还没开工资。 我心里清楚自己为啥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决绝了单位领导的暧昧邀约， 他想潜规则我，可我不愿意，更不齿于用身体来换取利益。 那年我才三十出头，年轻、漂亮，心高气傲，为了保住工作而委身于50多岁的老头儿的事，我干不出来。最后，我被下岗了，在坐了半年冷板凳后， 我被领导叫进办公室， 他颐指气使地对我说：“你下岗了，回家吧！”你能想象我的愤怒吗？ 更窝火的是，我求告无门，四处告状， 可得到的答复都是：“你说被性骚扰，得拿出证据来！”可是，领导邀我去看午夜场电影， 我又没录像，哪来的证据？还有他各种揩油儿的小动作，我如何证明？
那阵子我上老大火了， 便秘严重到一个月不上厕所。 后来时间长了，我也想开了，丢了工作再毁了健康，就得不偿失了。我开始试着找工作， 可是太难了， 后来我干脆不挑了，服务员、售货员，只要能赚钱我就干，我有一双手，咋地都能养活自己。转眼我就40多岁了，这十多年来有不少人给我介绍对象， 但男方一般都要求生孩子， 可我一想生孩子那种疼就害怕，所以就没成。曾想找个不要孩子的，但没有合适的。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我寻思找不到合适的，我就不找了。 可我想不到的是，孤单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厄运正在步步逼近，而我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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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有天我下楼梯，突然听见从楼上噼哩噗噜地跑下一个人，那动静大得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心一惊，脚下一滑，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脑袋撞在了楼道摆放的东西上，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医生说我脑袋里有血块， 若是不取出来，可能会压迫神经，导致失明或是行动不便。 我别无选择， 只能手术。开颅手术几天后，医生叫我去办公室拆线，纱布从头上拆了下来，我看见姐姐的脸色变了几变， 心里突觉不好。满心狐疑地转过身，正对上桌边的镜子。 那是几天来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我的脑袋上有个坑，狰狞着连脑袋都变了形。“哎呀妈呀！ ”我惊呼出声，腿一软便跪在地上，那一刻真的不想活了。镜子里的怪物怎么会是我？ 我哭喊着让他们把镜子拿走，不敢再看自己一眼，随着眼泪汹涌，我的心也越来越凉，这太可怕了，我这辈子算完了。
关于移骨手术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但凡手术都会有风险， 若是我的身体有排异， 还要再手术将安置进去的假体拿出来， 这也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我斗争了很久，设想了各种结果， 最后决定这个手术不做了，爱咋咋地吧。但是我迫切地需要宣泄心中的愤懑， 有阵子我几乎每天都出去花钱， 那钱是对方赔偿的手术钱，一连几个月，我每天在香格里拉吃饭，早中晚全在那里解决。然后就是购物， 上千块的羽绒服一次买三件， 我在奋力花钱的过程中找到了些许的心里平衡。 几万块钱很快就花光了， 我嘲笑地看着镜子中残缺的自己，如今钱没了，手术做不成了，脸也毁了，工作也没了，我突然就安心了，也不躁动了，那一刻我第一次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生活还得继续， 我现在每天起床吃完饭就看报纸， 然后去社区活动室转转，看人玩牌或是聊聊天，下午在家收拾收拾，一天就过去了，生活无波无澜，又寂寞又无聊。我曾经对此不以为然，可是就在几天前，当我读到《独居十年她想有个家》那篇情感倾诉，突然意识到，再过20年，我才到这位阿姨的年纪， 到那时我再因为寂寞想找个老伴儿， 就什么都晚了。可是说实话，我也不是非想找个人过日子，经历过这么多磨难，我好像已经失去了那种围着锅台、煎炒烹炸的心情了， 让我照顾个谁还有些难。与其说我想找个伴儿，不如说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找人聊天。对曾经习以为常的寂寞我突然忍受不了了， 一想到未来无数个日夜将这样周而复始地消磨掉， 我就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死，尤其在毁容之后，想死的心特别强烈，但是我还是活着。但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我突然感到无边的绝望，然后吃了一瓶安眠药，但是被人发现了， 送去医院洗胃， 又没死了。既然老天让我继续活下去，我想我就该珍惜，换个活法儿。我现在特别想有个朋友，找人说说话，不知道大家能接受我吗？
■主持人桥桥
采访中， 我注意到李女士用的手机是只能接打的老人款， 便问她为啥不换个智能手机， 这样寂寞时可以上网聊天，就算看朋友圈、刷微博也能打发半天时间， 李女士说手机看久了眼睛疼， 再说她也不会上网，如今已经跟时代脱节了。送走了李女士， 我刚好在朋友圈读到一篇美国奶奶的故事， 这位79岁的奶奶拥有58岁的脸蛋，48岁的心态，38岁的生活， 一副28岁的好身材，还有不计其数的粉丝。 可在56岁之前，她跟大多数同龄人没啥两样，只是个身材微胖普通的妇女。 56岁，她决心过一种不同的人生， 于是第一次走进健身房， 生活就此天翻地覆了，她成了模特、健身女王。 年纪于她从此成了数字， 古稀的老人把生活过得无比精彩。 老人说：“每个人都在走向死亡， 但我看重的是活着时的生活品质。”生活不可避免地会经历苦痛，遭受各样的打击，与其哀叹命运多舛，任年华老去，不如从现在开始，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不要在意起跑的年龄， 人贵在有一颗奔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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