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红叶谷诗情
李成尧
一
在故乡东部的崇山峻岭中，有一个神奇的山谷，说她神奇，倒不是因为这里的流水缠绵，草木俊美；也不是有欢快的百鸟鸣祥，飘逸的薄雾呈瑞；更不是因为周边有臣民般陈列于左右的群山而彰显其氤氲的帝王之气。而是每逢秋天，大自然便用金色的长风吹奏一曲红色的天籁，其音其律，感天动地，催人振发，使人心旷神怡，久久不能释怀。她，就是蛟河红叶谷。
记得第一次去红叶谷，是在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旅游团掉进了无底的山谷，山谷掉进了无底的黑暗。我们非但没看到美景，还险些没找到旅游山庄的大门。幸好山庄主人的热情比火墙热炕还暖，纯天然野菜和自制的山葡萄酒帮我们卸下了旅途的劳累，给了我们一个热乎乎的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是在惊讶和震撼中开始的。
失火了！睁开眼已是漫天的火海，若不是清凉的露水及时纠正了我们的错觉，瞬间真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和逃生的欲望。
这是红叶谷壮丽的演出，激情四射的枫叶尽情展示她们张扬的个性。排山倒海的红色乐章在人们面前奏起，红色的音符、红色的旋律、红色的声音。人们惊呆了、严肃了、庄重了，每一个景物都是一个红色的透明体，好像正在上演一出革命正剧。此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诗一般的语言：这里真是太阳下榻的地方。
这句话也一下子触发了我的灵感，如果那样，我昨晚岂不是和太阳睡在了一个炕上。
二
热情的秋风把夏天送了一程又一程，转眼间，少了许多浮华和躁动，多了几分充实和冷静。只有红叶谷是亢奋的，每一棵枫树都高举起血色的旌旗。是出征前的誓师？是拼搏中的激励？我的心潮随着漫山遍野的红色涌动而起伏着，汹涌的红色让人如梦如幻，如醉如癫。
那是曾祖父参加的那场秋天里的暴动吗？红袖章照亮漫漫长夜，红缨枪挑起火红的晨曦；
那是被炮火和鲜血染红的长江水面吗？当时只有十几岁的爷爷，弹雨中拼命摇动着大橹，把胜利和红旗送向彼岸；
那是父辈们参加的那场劈山造田的会战吗？流动红旗点燃万丈豪情，广袤大地上演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壮举；
那是继往开来的我们这一代吗？接过前辈手中的大旗，把春天的故事演绎得如火如荼，如画如诗；
那是孩子们的身影吗？为了昭示未来，自信满满地提前燃放起冲天的爆竹。要庆祝怎样的胜利呀，满世界铺满鞭炮的红屑……
又一阵秋风走过，充满灵性的叶子发出不寻常的声响，似乎要对我诉说些什么，由远及近，由近而远，时而枪声大作，时而军号嘹亮，时而机声隆隆，时而书声琅琅。
呵，红叶谷，我突然明白为何总摆脱不了你红色的诱惑，我真想大声地对着山谷喊，对着天空喊，对着整个世界喊：你是红色的摇篮和红色的根据地，你浓缩了我们几代人的奋斗传奇。
我为我的发现而惊喜不已，这个秋天我有了一个巨大的收获。
沿着小路，我走向谷底，走向红色的发源地，在那里，一定还有许多让人心跳的故事。
三
在一棵棵枫树间漫步，就宛如在一团团大火中穿行。在这红色的世界里，任何物体都将被浸染和赤化。包括岩石，包括小草，甚至于包括空气和鸟鸣。
接近谷底的地方，有一个水洼。如果没有思想上的准备，你肯定认为那是一炉铁水，一洼燃烧的水。这可能是前几天，或者是更远的一些时日，或是整个夏天不期而至的雨水。她们离开大海，驾驭着飘逸的云，聚集于此。水面平静如镜，能清晰看到倒映在水中的枫叶的纹络。我真佩服此时经过红叶谷净化的水，是如此的成熟和冷静。
我说不清是第几次来红叶谷了，只觉得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是一次灵魂的洗涤和境界的升华。我突然感到，我不也是茫茫人海中的一滴水吗，经过红叶谷的净化，一次次获得新生。
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我和水洼里的水都将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大海中去。然而，不管回到哪个大海，世界都会因为经过红叶谷涅槃的我们加盟而更加充满生机和活力。
四
傍晚，漫天的雪花在尽情地狂舞，欢庆着自己的节日——冬的到来。窗口，摄下了这动人的一幕。
我庄重地取出从红叶谷采集的一叠枫叶，一种热烈的气氛扑面而来。我的双手似乎能感觉到枫叶因激动和喜悦而产生的砰砰的心跳声，我也仿佛又回到了红叶谷的怀抱中。
按照事先的打算，我准备让枫叶替代书签的工作，岗位当然是每一本书的最精彩、最高潮的部分。第二天，当我走进书房，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整个书架仿佛燃烧了起来。那些往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规规矩矩、排列整齐的书籍，突然情绪失控地激动起来，个个脸上绽放着智慧的红光。不知是书中的灿烂文化释放出来，还是枫叶点燃了书籍的炽热情感。
诧异间，我猛悟到，红叶谷之所以能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并成为我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因为每一片枫叶都具有火的颜色，血液的颜色，生命的颜色。无论你把她放在哪里，都会给那里带来勃勃生机。
窗外的雪花，屋内的枫叶，一幅美丽的北国冬日图画。
五
感谢大山，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帮我实现了凭高远眺红叶谷的愿望。
驾驭着高空的风，目光在放纵地驰骋——
大地辽阔，涌动着冲动的碧绿；天空阔大，蕴藏着深沉的湛蓝。难怪人们总把天空和大地联系在一起，此刻我感觉二者多像一对孪生兄弟。
那起伏的群山多像大地上舒展的云朵，飘逸的白云又多似天空上移动的群山。站在凹地里的红叶谷铺开满地的红霞，挂在天边的壮锦展示着枫叶的图案。大自然如此壮美，真不知还有多少震撼值得期盼。
我突然觉得狭隘的心胸开阔了，短浅的目光深远了，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王之焕和他登鹳雀楼时的情景。
一定是高度起了作用，我凝神思忖了许久，宛如一个哲人。
后来，我在生活中又攀上了许多新的高度，细细想来，有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大多源于我心中有一个低洼的山谷。（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