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坚守——我省辉南县朝阳镇“空心村”的个案观察

10.12.2015  10:46

      “386199”部队是近年来对农村日渐空心化的形象比喻,即农村基本只有妇女、儿童和老人生活。虽然农村的物质生活渐渐丰盈,但在城市优先发展的大背景下,精壮劳力大量涌向城市,孩子也跟着父母寻觅城市教育,或随着撤并的村校远赴县乡住读。青壮年乃至有一定工作能力人群的纷纷离开,使得村落也就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凋敝。静默与空旷,成为诸多空心村的常态。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在工业化、城市化快速推进的今天,快速“衰老”的乡村将何去何从?留在村里的这部分人为何执着地固守乡土?而离开乡村走进城市生活的那一部分人,还会再回到乡村吗?近日,记者走进辉南县楼街朝鲜族乡的部分村屯,试图寻找答案。

      现状——从1000到30

      出辉南县朝阳镇,循着省级公路一路南行,半小时后车子驶进了新荣村村口。车子继续沿着狭窄的乡道缓慢前行,轮胎碾过积雪的吱嘎声反倒衬得这个小村更加静寂。

      新荣村,是通化市辉南县楼街朝鲜族乡的一个自然村。“村民基本都是朝鲜族,只有五户是水库移民过来的汉族。”村书记王永刚说,早些年村里常住人口有1000多人,但是现在只有30多人,能劳动的都到韩国打工去了,村里年龄最小的是52岁。

      从外观来看,新荣村并不破败,一水儿的砖瓦房,几乎家家都在房外做了保温棚,村容也比较整洁。“村里没有养鸡鸭鹅的,所以基本没有畜禽粪便这类生活垃圾,村子常年都很干净。”王永刚说。

      村里所剩不多的村民使得村务大大减少,王永刚平日没什么事情可忙,日常工作以照顾村里的老人为主。“隔三差五就要去各家走走,看看老人身体咋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离村打工的根本原因是收入,直接原因则是子女上学。“除了打工离开村子的村民,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子女上学而进城的。”王永刚指着不远处的一排老屋说,“那就是村里过去的学校,十几年前就已经关了,现在周边五个村屯的孩子都到板石河镇的明德小学上学。”如今的学校旧址,已经重新再利用,成为了板石河村的村部。

      王永刚说:“眼下这情形,村村办校已经不现实了。”一则适学人群越来越少,从教育资源配置的角度讲,为三两个人办一所学校显然不太可能。二则由于经济条件、思想观念的因素,即便办起学校也不一定有人就读,毕竟大多数人都愿意也有条件选择更好的城镇学校。

      “村里有诊所,头疼脑热的小病都能在村里解决。而且我们村的地没有撂荒的,全村1200多亩地,都流转出去了。”王永刚说,外出务工者将耕地都流转给了外村人耕种。

      虽然外出务工者都富了起来,但是缺少资源、没有企业的村集体一直没攒下什么家底,很多公共事业因为缺少资金难以开展。

      硬化到户的水泥路,通到灶台的自来水……若论基础设施,新荣村倒是一步没有拉下,但村集体没有收入来源始终是个头疼的问题。“眼看城里的花花世界,出国打工一月近万元的收入,谁能甘心守在这小村子?”王永刚说得在理。

      坚守——城市虽好,却没有故土的味道

      在新荣村新立社村民洪万卓家里,老两口刚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准备将院门口的雪清理干净。“做饭、收拾屋子、拾掇院子,简单的家务都能做。”洪万卓的老伴儿尹英淑是个干净利索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给记者倒水喝。

      洪万卓今年76岁,老伴儿尹英淑74岁,身体都算硬朗。老人共有3个子女,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在韩国打工,儿媳在朝阳镇陪孙女读初中,三间房常年只有老两口住着。

      “孩子都在过年时候回来,不过也只能待几天。”说起儿女,洪万卓言语中流露出落寞。因为身体情况允许,就在去年,老两口去了趟韩国,“这是去年夏天在韩国拍的照片。”照片里,老两口在一座雕塑前留影,笑得很开心。

      在村里,洪万卓家的收入算得上是中上等,衣食无忧。“儿子也提过好几次让我们去城里住,但是我们在这住惯了,不想挪地方。”尹英淑说,希望儿女在外工作好,平安健康,但也总盼着他们能常回来看看。

      物质的充盈始终填补不了精神需求上的缺失,但他们仍愿意坚守在村子里。

      作为村里最先出去打工的那批人,李在民在2012年结束打工生活后,还是选择了回村。

      “在这住惯了,城里也有房子,不愿意去住。虽然平房的条件不如城里好,但乡下的空气好,有熟悉的邻居,还能在自家的小院里种些青菜,搬了之后就没有这些条件了。”李在民的想法与村里其他留守老人的想法一样,因为习惯而执着地固守在熟悉的环境中。

      “对于在这块土地上已经居住了几十年的农民来说,让他们离开这还真的不是太容易。不为别的,生活了这么久,对故土肯定是充满感情的。”王永刚不无感慨地说道。

      留守的老人在日渐衰老中见证村子的凋敝。在采访中,问及村子以后没人住了怎么办,很多老人们都沉默着。或许问题的答案并非这些年逾古稀的老人能说得清,但却是一个亟待破解的现实问题。

      路再好、地再多、房再大,田园再怡人,物质和精神上的给予也一定不及城镇。年青一代的选择无可厚非,但凋零的乡村令人纠结。莫说年轻人,懵懂的孩子们也走出农村,早早接受城市文明的熏陶。他们,还会回来吗?

      破题——“留人”才是关键

      对年轻人来说,留在乡村就意味着清贫、平庸,只有走出去才有更多的希望。

      今年8月,村民金海峰在辉南县城买了楼房,这个已在韩国打工多年的80后,最后决定定居在县城。

      “城里的基础设施和生活条件都比村里好,如果有条件肯定会选择在城里住。”金海峰说。在新荣村,金海峰的选择,也是村里大多数走出来的年轻人的选择。

      一方面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乡村,另一方面是村庄生命的延续。这样的忧困,如何化解?

      在新荣村,正在筹建老年公寓,为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提供帮助;在茂盛村,老年文体协会为村里的老人消遣时间提供去处,在一定程度上排解了老人精神上的孤寂……

      然而,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只是为留守老人在生活上给予解忧,恢复村庄往日的热闹还需要在其他方面寻找破题路径。

      “部分村庄的空心乃至消失,居住在农村的年轻人减少,是工业化、城镇化过程中的阶段性现象,并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省农委新农村办公室主任董国权认为,真正紧迫的问题是,如何在这个过程中使务农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使留在农村的新型农民平均素质越来越高,使农业的竞争力越来越强。

      破解空心村的问题,核心还是在人。“应鼓励出国人员、农民工返乡创业,尤其注意拓展农业的多功能性,根据当地特色,发展休闲观光农业,发展生态旅游农业,开发农村旅游市场,以提高农业收入,吸引当地农民就地就近就业。同时,培训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只有乡村有了人气,资源才能回流。”董国权说。

      而对于村民越来越少的村庄,董国权认为,可以用合村并屯的办法,建立农村社区,既能整合农村土地资源,有效利用,又能为农民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

      如果说,城市化是人类社会发展之必然,城市的扩张与农村的萎缩无疑也会成为一种必然。“作为城镇化硬币的背面,解决空心村问题绝不是简单的加法或者减法,它必须同时顾及到农民就业、家庭增收以及农业发展多个维度,让农民感到在农村生活有意义,生产有价值,这样才能长久破解农村空心化的现象。”董国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