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西部“辽金元文化线”遗址探秘

20.09.2016  08:09
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王志刚接受媒体记者采访。 - 新浪吉林
白城镇赉后少力古城考古发掘现场。 - 新浪吉林
来源: n.sinaimg.cn
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王志刚接受媒体记者采访。 白城镇赉后少力古城考古发掘现场。 城四家子辽金城址出土器物。 松原乾安春捺钵遗址群内一处今年发掘的遗址。

  对于一般人来说,考古是一个陌生而新奇的领域,而近年来流行的盗墓题材小说和影视作品,更给这个行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那么,真实的遗址发掘现场是什么样的?考古工作者是怎样工作的?考古工作又是怎样佐证历史、填补历史空白的?近日,在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举办的“2016考古旅游文化年”活动中,记者得以走进考古工地,零距离体验考古工作者的工作和生活,感受吉林省历史文化的魅力。 

  考古,是一项贯通古今的工作;考古人,则通过自己独特的方式佐证历史、填补历史空白,甚至改写历史。在考古工作者眼中,每一个遗迹、每一件器物都包含着历史信息;城址的大小和格局显示出的或许是古代名城的端倪;甚至是散落在农田中的残砖断瓦,都可能是一座没落王城的无声见证……在考古遗址发掘过程中,经常会遇到没有文字记载的情况,这就需要考古工作者运用各种方式,解读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例如,在城四家子辽金城址发掘过程中,出土了刻有辽代年号的绿釉瓦,考古工作者由此推测出这座古城的始建年代。而在后少力古城遗址,出土了大量施釉龙纹瓦当、滴水等建筑构件,这些建筑构件在已确定的元代“三都”遗址中都有发现,考古学者经过一系列推断认为,后少力古城可能是元代成吉思汗胞弟斡赤斤的王城。

  在后少力古城考古工作驻地,记者在了解古城遗址发掘情况的同时,还来到考古工作者的临时住处,亲身体验他们的生活状态。负责古城发掘工作的是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傅佳欣和他率领的团队,团队中既有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业考古人员,也有吉林大学的考古专业研究生。和很多人想象的差不多,田野考古工作条件比较艰苦,租来的几间农舍就是他们的宿舍和办公室,夏季闷热,蚊虫成群。每天去考古工地,都要穿过崎岖的乡道和农田,赶上下雨,道路泥泞难行。从事田野考古工作多年的王志刚和吉林大学考古学系教授段天璟告诉记者,现在的田野考古工作条件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就在几年前,身在考古工地,业余生活十分单调,那时候没有网络,电视收不到几个台,几个月的时间,聊天几乎是唯一的娱乐方式。时间久了,除了想念家人,还会觉得自己与社会有些脱节——这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即便在今天从事田野考古工作,也要长时间与家人分离,很多人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外工作,遇到家里有事,也是鞭长莫及。

  然而,除了不可避免的艰苦条件和长期在外的孤独外,宿舍里又充满了乐观向上的生活气息。洁白的蚊帐内,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在室外悬挂一个大铁箱,拉上帘子,就解决了洗澡的难题;考古领队傅佳欣教授无论走到哪里,都把欢声笑语带到哪里;墙上张贴的“临时党支部名单”给大家带来了别样的激励……考古人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在外工作,通过不懈的努力,穿越时空,与古人“对话”。

  ■相关新闻

   吉林省西部“辽金元文化线”遗址探秘

  □本报记者 毕春慧

   乾安春捺钵遗址群

  “2016考古旅游文化年”活动的第一站,是乾安春捺钵遗址群。“捺钵”为契丹语,意为“行宫”,是辽金时期流动的行政中心。吉林大学考古学系教授冯恩学作为考古领队,介绍了遗址群的基本情况和今年的遗址发掘情况。

  记者乘坐的汽车驶离颠簸的公路后,进入一望无际的草甸,这里长满了低矮的草本植物。金秋时节,草甸披上了彩色的衣衫,红色、黄色、绿色,加上泛白的土壤,十分绚丽。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不规则土包台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在今年发掘的一处遗址前,冯恩学教授告诉记者,乾安春捺钵遗址群作为一处保留古代草原景观的大型遗址,极其难得,不远处还有古代留存下来的湖泊,而这些随处可见的土包台,则是辽金皇帝春捺钵时搭建帐篷的台基。

  据了解,乾安春捺钵遗址群是在2009年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发现的,被列入中国“三普”百大新发现。2013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春捺钵遗址群由后鸣字区、地字区、腾字区、臧字区4个区组成,其中后鸣字区遗址是辽金春捺钵遗址群中保存最好的遗址,位于乾安县赞字乡后鸣字村西北的花敖泡湖面东南岸。2013年5月以来,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乾安县文保所、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连续对春捺钵遗址群后鸣字区遗址进行了调查与发掘。

  后鸣字区遗址有900余座土包台遗迹。土包台主体东西绵延3公里,宽1.6公里,总面积约4.7平方公里。根据分布疏密,把遗址土包台密集带分为东、中、西、南四区。在中区北部发现了一座四边有围墙的院落遗址,为一处祭祀院落,有瓦顶建筑址;中区中部的土包台边缘发现了金代的火炕遗迹;西区还发现了铁匠炉遗迹。

  土包台是年复一年逐层堆积修建而成。目前调查和发掘收集到契丹篦纹陶片、绿釉划花瓷片、骨刀、镞形铁器、铜带扣、铜牌饰、铜钱、磨盘、瓦当、滴水、凤鸟、鸱吻、佛教头像等重要文物标本。

  据介绍,由于契丹作为游牧民族,具有迁徙不定、车马为家的生活习惯,所以辽代皇帝实行巡狩制,并不常住京城,而是随季节气候和水草变化迁徙。辽代皇帝四时各有行在之所,按春、夏、秋、冬的时序安排,因而也称“四时捺钵”。四时捺钵之制,既是契丹皇帝的一种生活方式,又是一种特殊的政治制度。辽帝捺钵时,百官随行,边游猎捕鱼练兵,边议事处理政务。辽代皇帝每年长时间在捺钵中度过,辽代中期以后,辽圣宗、辽兴宗和辽道宗3个皇帝都驾崩于捺钵。辽代自中期开始到我省松原、白城一带进行春捺钵。辽圣宗把春捺钵固定在当时的长春州区域内,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这里水系发达,河湖湿地众多,水禽雁鸭和鱼资源丰富,适合钩鱼捕雁。二是为了巩固东北边防力量,皇帝每年来这里春捺钵,兼有巡边之效。辽代春捺钵时,女真、室韦各个部落的酋长都要前来朝拜。引起女真阿骨打反辽的“头鱼宴”就发生在春捺钵活动中。金朝建立后,女真皇帝也效仿辽帝进行四时捺钵。

   大安市尹家窝堡遗址

  尹家窝堡遗址位于大安市安广镇永丰村尹家窝堡屯西北约2.5公里处,新荒泡西南岸。由于天降大雨,记者没能实地踏访这处遗址,但是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为记者提供了这处遗址的相关资料。

  2012年后套木嘎考古队首次对新荒泡和月亮泡周边区域做区域性系统调查发现了辽金和明清两个时期的遗存。2014年6月至8月对该遗址进行了试掘,发掘面积近300平方米。发现辽金时期淋卤坑5座,灶址2个,灰坑7个,墓葬1座,另有烧火遗迹和堆土遗迹。其中打破堆土遗迹的墓葬为金代,故此堆土遗迹形成年代应不晚于金代。其中淋卤坑的发现在东北地区尚属首次,观察其结构,可以发现此类遗迹与明代《天工开物》中记载的部分内容和元代《熬波图》中记载的“淋灰取卤”中的“灰淋”和“卤井”结构颇有相似之处。翻阅《金史·食货志》不乏关于“肇州盐”的记载,金代此地隶属于肇州,可以推知肇州之盐很有可能为土盐。

  2015年再次对尹家窝堡遗址进行了主动性发掘,发掘面积逾600平方米。发掘辽金时期各类遗迹100余个,有房址2座、灶址4座、灰坑93个、沟2条。此次发掘出土大量辽金时期的陶器、铁器、铜钱、石器、琉璃器、骨器、蚌器等,共800余件。

  通过两年发掘确认了遗址北部制盐区域与南侧聚落的共存关系,北侧主要为土盐制作环节“淋灰取卤”场所,遗址南侧区域应为当时人们的聚居区。对遗址现存盐包体量估算,可以推知土盐生产在当时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比重。综合两年的工作,初步推断尹家窝堡遗址年代为辽代晚期至金代,主要年代为金代早中期。尹家窝堡遗址的发掘对研究辽金时期盐业生产、盐业史等提供了重要资料。

   白城城四家子辽金城址

  据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介绍,城四家子城址位于白城市洮北区德顺蒙古族自治乡古城村北部,为一处辽金时期州城遗址。1961年,该城址被吉林省政府确定为第一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城四家子城址平面大致呈西北——东南向长方形,形制较为规整,东西南北各有一处带有瓮城的城门,城墙上分布多个高于城墙顶部的用于军事防御的马面,四角建有角楼。东城墙及北城墙外侧均挖有护城壕,西城墙及南城墙则利用洮儿河水形成的天然屏障作为防御。如今,东城墙保存最为完整,城址现存城门北、东、西各一座,角楼仅存东南角一处。城内可见多个隆起于地表的“土包”,“土包”之上遍布砖瓦、陶瓷碎片和红烧土碎块。不仅如此,整个城址内地表均能见到大量碎砖碎瓦和陶瓷残片,偶尔可采拾到铜钱、铜人、印章、围棋子等文物。

  城四家子城址是东北地区诸多辽金城址中规模较大且保存较好的一座。通过其形制和出土文物所反映出的时代特征与级别,将其认定为辽金时期的州城遗址毋庸置疑。然而对于这里到底是哪座州城,学术界却颇有争议:一种观点认为这里是辽代的泰州、金代的旧泰州,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是辽代的长春州、金代的新泰州。2007年,白城市博物馆征集到一块出自城四家子城址的金代文字刻砖,砖上的文字内容支持了第二种观点。

  据史料记载,辽代长春州建于辽代中晚期,以军事防卫为主要职能,自辽圣宗起,多位辽帝曾来此处捺钵,使得长春州不仅是一座用来防御女真、室韦的州城,更成为辽帝春捺钵期间的行政中心。金取代辽后,城四家子城址被继续使用。金朝灭亡后,元朝先后在此设泰宁府、泰宁路;明朝初期在此设泰宁卫指挥司,是著名的兀良哈三卫之一。根据文献资料记载和地面遗迹分布分析,当时城内设有官衙、街道、商埠、酒楼、驿馆、军队营帐、车船码头等。在辽、金、元三朝及明初,这里一直是吉林省西部乃至于东北地区西部、内蒙古东部地区方圆数百里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直至明代兀良哈三卫大举南迁后,城四家子古城的政治、军事中心地位逐渐丧失,退出历史的舞台。

  城四家子城址出土遗物以板瓦、筒瓦、兽面瓦当、鸱尾、兽头残块等屋顶建筑构件为主,同时出土大量陶瓷器残片。这座城址历经四百余年沧桑,其积淀的历史信息对研究辽金元史具有重要价值,为研究辽金城市建制、经济贸易、文化政治提供了实物依据,也是研究中国古代城市规划设计史的重要实例。出土的文物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对研究东北地区与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

   白城镇赉后少力古城

  后少力古城位于镇赉县沿江乡后少力村西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83年调查发现并录入《镇赉县文物志》。历年在城址内外出土的文物有陶器、瓷器、铁器、钱币以及施釉建筑构件等。

  据后少力古城考古队领队、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傅佳欣介绍,通过今年的考古调查和勘探,初步确认该城为蒙元时期斡赤斤家族居住的王城。主要依据有:一、城内中轴线上有3个主要建筑遗址,居中的最大且曾覆盖有琉璃瓦件,瓦当上有“S”形的黄绿釉龙纹,与元中都同类器物相同,说明该城的级别很高。元代除了3个都城外,唯有诸王才被允许使用琉璃瓦,而斡赤斤家族显赫的地位和封地地域均符合这一条件。二、根据调查,原来认定的古城城墙并不准确,古城实际规模比前期调查的范围大出数倍。原来认定的城墙有的是近代植树沟,有的是宫殿区的院落围墙,其原本就没有外廓墙垣,这与元初忽必烈时期毁城墙、不修城墙的历史记载吻合。三、文献记载斡赤斤喜欢建造宫室,而后少力古城大量的建筑台基、高规格的建筑构件与此符合。如果上述推断可以通过考古发掘得以验证,则元代东道诸王的王城就有了一个可信的地理坐标,同时为研究东道诸王特别是斡赤斤家族的分封、统辖区域提供相关的考古学证据。

  据了解,后少力古城曾出土较多文物和瓷器窖藏,其中有带“枢府”墨书的瓷器,还征集到一件白釉鋬耳杯。本次调查除发现大量建筑构件外,还有元代“至元通宝”铜钱,宋代铜钱,金元时期钧窑、龙泉窑、越窑、定窑等窑口的瓷片,泥质灰陶片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年前这里曾有一批完整的元青花瓷器被发现,其中一件保存在白城市博物馆。另外,该城周边已发现有墓葬(墓群)、窑址,可以认定该遗址功能比较完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