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安左家山出土“中华第一玉石龙” 把长春地区人类居住史提前6000年

16.12.2014  08:37

  

  吉林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史前研究室教授 赵宾福

  1985年吉大考古系参与考古师生

  考古现场

悠悠华夏,亘古绵长。站于伊通河畔,仰望浩瀚天际,神秘而多彩的星空,总在勾起我们的无限遐想。“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一看似简单的问题,从人类诞生之日起,这种思考就从未停止过。

  我国东北地区,一向被视为蛮荒之地,在探寻人类早期文明活动的时候,这是一片曾经被忽略的地方,随着红山玉龙、红山文化研究的出现,这片区域被逐渐重视起来,特别是以早期的红山玉龙为代表的红山文化将东北的历史带入到了5500年前。但在长春农安地区发现的左家山玉龙刷新了这一历史纪录,将历史界定在6500-6000年。它填补了松花江流域7000年前考古人类的空白,说明至少7000年前松花江流域、伊通河流域、长春地区就有人类居住。

  对于建城只有200多年的长春来说历史其实并没有成为历史,只不过它的气息沿着岁月的长河飘落到我们身边。

  一次偶然的发现

  历史,就如同影子一样,忽明忽暗,隐藏在斑驳的岁月长河中。举烛者,借光将影子映出,追逐真相,探知秘密。赵宾福就是一位举烛者。在其考古学术生涯中,农安玉龙的发现,成为其学生时代最为自豪的事件之一。

  1985年,吉林大学考古专业大四学生赵宾福跟随老师陈全家来到了位于农安地区的左家山进行野外科考。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偶然之行,让他和那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而在那次发现的看似普通的石龙,颠覆了以往东北区域新石器时代早期人类活动的时间推断。

  实际上,1984年4月末至5月初,吉林大学考古专业在吉林省农安县进行野外考古调查时,就发现左家山遗址。为进一步了解该遗址的文化内涵及文化性质,1985年春在左家山遗址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发掘。开5米×5米的探方十六个(T1-16),发掘面积共计400平方米,发现房址一座、烧土遗迹两处、灰坑二十个,以及一批陶器、石器、骨器等文化遗物。

  赵宾福参与的就是1985年的那次挖掘。那次出土的左家山玉石龙高4.4厘米,宽3.8厘米,厚1.1厘米。玉石龙具有原创性,造型古朴,表面呈淡黄颜色,首尾衔接处有一处没有断开的缺口,中心圆孔较大,颈后背脊处系孔较小,龙首上嘴、鼻、眼、耳等器官清晰可辨,嘴向前凸,吻部较宽,双眼突出,双耳凸起。身体卷曲成环,龙身光素无纹饰,打磨光润。

  六七千年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不但没有掩埋掉它的光华,反而添加了它的神秘与璀璨。

  这块玉龙距今多少年?它的主人是谁?又是因何被掩埋于黄土之下?背后又隐藏怎样惊心动魄的历史?随着左家山玉石龙的重见天日,一系列问题接踵而来。年仅22岁的赵宾福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随后的近30年时间里,赵宾福致力于这些问题的研究。赵宾福也已经从当年的学生成为今日吉林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史前研究室教授。

  来自农安远古的记忆

  冬日的东北,西风烈烈。一段来自农安远古历史记忆正被逐渐挖掘出来。

  根据碳十四断定左家山出土的“中华第一玉石龙”,年代早于辽宁与内蒙古红山文化同类玉器,比其他地区红山文化玉龙更为古朴原始。赵宾福说:“红山玉龙制作年代最早也不会超过5500年前,应该在5000年前左右。左家山玉龙根据共同出土的器物判断,以及层位关系判断,可以准确的把它界定在6500年-6000年前,至少早500年。

  红山玉龙是红山文化玉器中最具代表性的器物。在农安玉龙出土之前,红山玉龙一直被认为新石器时代东北区域最早具有人类生活痕迹的代表遗物,随着农安玉龙的出现,农安玉龙也真正成为“中华第一玉石龙”。换句话说,吉林农安区域有人类生活的轨迹要至少早于红山区域500年以上。

  为什么农安玉龙会取代红山玉龙成为“中华第一玉石龙”呢?赵宾福介绍,从龙的形态和造型上,左家山下层文化出土的玉龙应该是红山玉龙的祖型,红山文化的龙是左家山下层文化的龙演变而成。

  这样,无形中就把伊通河流域发现的左家山下层文化和比它晚500年左右的红山文化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对研究红山文化的起源,前身文化发展过程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从龙本身进行对比,左家山玉石龙与红山玉龙之间存在一定的起源联系,发展或继承关系。

  从考古学上讲,玉石龙这个器物实际上是个玦,考古发现证明了,在辽西地区发现了8200年的玉玦,是兴隆洼文化出土的,出土时玉玦是在墓主人的耳朵上的,是一对耳环。接下来过了两三千年,发展到红山文化的时候,这种玉玦的一侧就被雕琢出来像猪的头一样的形象,最早的时候称为玉猪龙,身姿呈卷曲状。

  从形状上看,红山玉猪龙雕琢得已经很明显了,头部已经可以看出鼻子、眼睛了,已经是很写实的了。而左家山下层文化出土的石龙要比这个更朦胧一些。赋予一种内容,一种文化的一种新的器型。 

  虽然,类似的龙在其他地区也有,但那些是文化交流的结果。玉龙目前发现最早的应该是在东北,而在左家山下层文化出土的玉龙应该是最早的,不晚于6000年前。

  当然,在考古学术界中,还有另外一个观点,从矿物学的说法来讲左家山出土的玉龙并不能称之为玉,但是换一种说法美石为玉,玉美石也,所以说美的好看的石头为玉,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就可以叫玉龙。

  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专家鉴定为石龙正名为玉龙提供了另一个有力佐证:所谓左家山“石龙”实际是“玉龙”。

  被历史掩盖的“历史

  翻看中国历史的研究脉络,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是考古学者的关注与研究重点,著名的仰韶文化、河姆渡文化均发源于此,且发现时间很早。东北地区是一个被忽略的区域。

  “山是水之源,水是生命之源,当人类还没有学会打井的时候,一定选择在有水源的地方生活。大的地理是第二松花江流域,也就是伊通河流域。对于第二松花江的史前考古有很大学术价值。”赵宾福说道。

  随后, 赵宾福又作了进一步解释:“4000年之前,按照区系分为以珠江流域为代表的南方地区、以长江中游为代表的江汉文化区地区、以太湖流域为代表的江浙地区、以黄河中游为代表的陕晋豫的华渭地区、黄河下游的泰沂地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文化区就是东北地区。

  这些地区的区分主要基于出土的器物、文化不一样。上至7000年-8000年前,下至4000年前左右,都可以发现它们不同考古学文化内在存在的逻辑演变顺序。东北文化区主要出土的陶器特点和房屋造型,与其他五个地区相比特点特别鲜明。东北文化区出土的陶器与黄河流域相比没有三足器,黄河中游地区是以绳纹为代表的,以尖底瓶或者是以三足的斝(jia三声)和鬲(li四声)的标志物,实际上也是华夏古代先民的最重要文化标志。黄河下游的器物没有纹饰,是一种素面器,主要是以鼎和鬶(gui一声)为代表,也就是古代的东夷。      

  东北地区的则是器表全都施以纹饰,其中之字纹最具特色。相比较而言东北地区的内部也可以分为小的分支,伊通河流域和辽河流域、嫩江流域、三江平原都有所区别。

  而以农安玉龙为代表的左家文化遗址的挖掘, 填补了松花江流域7000年前考古人类的空白,这里人类的发展史和人类的居住史上不比任何一个地区落后,还可能比部分地方更有进步性。左家山遗址的发现,证明在新石器时期,先人们就在这里创造着文明,特别是“中华第一玉石龙”的发现,更证明那时伊通河流域的文明,极有可能与黄河流域文明、长江流域文明血脉相连,甚至有可能更早。加上过去发现的“榆树人”等其它遗迹,证明在伊通河流域这片沃土上,始终有人类活动的足迹,始终没有断代,始终在创造着文明。

  综上,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从7000、8000年前开始,东北人就和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不一样,他们使用的器皿、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宗教信仰都不一样。

  那么,农安出土的这块玉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周边有没有高等级基石冢、女神庙?目前还没有进行过探讨。或许,这些答案在时隔30年后的左家山遗址的下一步挖掘、考古中会陆续找到答案。

  长春市政协:左家山遗址将于明年进行再次考古发掘

  30年前,“中华第一玉石龙”随着左家山文化遗址的发掘重见天日。30年后,左家山文化遗址将因相关部门的推动大放异彩。

  今年2月22日,长春市政协主席崔杰到净月仁德北方古代文明博物馆调研时,恰逢著名的考古专家、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公共考古中心常务副主任刘国祥研究员,在谈及红山文化收藏时谈到左家山文化遗址问题,他认为,左家山出土的玉石龙是至今中国发现的最早的龙型雕塑,是“中华第一玉石龙”,中华民族是龙的民族,“中华第一龙”是在左家山出土,极具原创性,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是具备申报国保条件的。

  崔杰主席认真听取刘国祥同志的建议,并就左家山遗址有关问题和刘国祥同志进行深入探讨研究,之后,崔杰主席责成长春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几名同志专门研究左家山遗址情况。

  今年2月28日,长春历史文化研究会按崔杰会长的指示,去农安左家山遗址实地考察,对其所处位置、目前保护状况及是否有再开发的可能性等进一步研究和探讨。

  4月1日,崔杰主席去吉大考古与艺术博物馆调研,参观了吉大发掘的农安左家山遗址出土文物。同时,吉大方面表示坚决支持继续发掘左家山文化遗址。

  长春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邢文介绍说,按照崔杰主席的指示,长春市文史委在整理、收集、查阅了一批关于农安左家山遗址的文献资料,并通过实地走访后对左家山文化研究的后续工作提出意见建议,在形成左家山文化研究计划的同时,协调相关方面在农安县博物馆举办遗址文化专题展,开辟专门展馆。并着手进行左家山遗址申报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左家山文化遗址设立保护标志、介绍文化遗存。

  同时,建议长春市政府拨专款支持左家山考古发掘、文化研究、遗址保护等工作。目前该款项已经落实,预计明年可以启动左家山文化遗址的深入挖掘。

  长春市市长姜治莹:

  像国宝一样

  把左家山遗址

  保护起来

  “这座城市不缺少历史,关键是缺少发现。”4月28日,长春市长姜治莹在市政协伊通河流域古化石和左家山遗址保护发掘研究利用会议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同一个会议上,长春市政协党组向市委、市政府提交了关于左家山文化遗址保护、开发、利用问题的建议。

  “文化是我们城市的根,是我们的魂,是我们发展前进的动力和源泉,它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反作用力是巨大和惊人的,现在正以磅礴之势释放出来,今后的力量会更加强大。作为长春人,我们有理由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作为市长,更要承担起保护和利用这些文化遗产的光荣职责。”姜治莹说。

  对于伊通河流域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挖掘和利用,姜治莹表示,要像国宝一样把左家山遗址及其已发现的文物保护起来,使它们能传承下去。左家山遗址不仅要迅速恢复为市级文物单位,更要为将来申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做好充分的准备。

  同时,对左家山遗址的考古勘探及重新挖掘活动要立即提上日程。要制定详尽的工作计划和工作方案。要加强与吉林大学和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合作,充分利用专家的力量和智慧,有效完成各项挖掘工作,绝不允许因挖掘造成对遗址和文物的破坏。

  充分运用新的考古学方法,注重多学科手段的参与,对遗址的编年、文化构成、聚落布局、人种成分、社会组织结构等诸多方面内容展开多方位、多层次、多角度的研究,将左家山的原始村落全面、完整、真实、细致地展示出来。

  更为重要的是要充分利用左家山遗址,进一步丰富长春的城市内涵,拓展长春的历史脉络,提升长春的文化品位,拉动长春的旅游经济。

  左家山遗址保护利用的中远期目标,就是建设遗址博物馆或遗址公园,这项工作要立即开始筹备。

  姜治莹强调,对于这些文物和遗址的保护、发掘、研究和利用工作,长春市政府一定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给予特殊的支持,使它们能为丰富中国的远古文明研究、厚重长春的城市历史、增强广大市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发挥应有的作用。

  记者 单立国 闫佳奇 周立军/文 董海东/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