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书俱老”志未消——读杨延文书作偶感

26.05.2015  10:32

杨延文先生性情异人,少时就喜好文武两道。白日操场上翻腾跳跃,夜晚灯下弄墨习书。不想这两道皆有成就。武——进入东北师范大学体育系学习,后成为吉林市体育界名人并担任体操学校校长。文——长年心手同摹于碑帖之中,在国家级书展中屡有大奖斩获,并入中国书协,终使其成为一方书法大家。

 

 

 

 

  我非书人,所以也不敢以南朝书家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的那样,以“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的标准去看大家们的书法。只是因为喜欢在或清雅、或狂放的书法作品面前去体会和思考那些让华夏历史绵延不绝的汉字。

 

  我总觉得,每一个字的点划和它在不同书体中的变化,都有无限的承载力。文明肇始,儒老之道,世俗风雅,时代更迭……一切皆在萧散淡远、挥洒自如的作品中间寻得见。

 

  这种意趣,让我结识了许多书法界的朋友。杨延文先生就是其一。

 

  我与先生以酒相识,以文相知。十几年下来,先生在书道中行之甚远。而我则在“大书观”上亦略有心得,这使我们相见甚欢,相交甚笃。时逢“书法城”命名三载之诞日,市书协举办他的个人书法作品展以同庆。先生嘱我写些文字,权当与同道相娱。对此事,我万般不敢。但先生真情难却,只能从命。

 

  先生各类书品,我均有见识。我对书法理解也多受益于此。先生善书各体,皆有建树。但我独爱他的楷书与隶书。

 

  清雅中蓄势,健劲中仪端。这两句虽是我由衷的感受,却不能概括他的全部书艺。因为,先生楷书尤其是小楷,内涵之深意,法度之自然,都在点线布局,挥笔运墨中洋溢。在他的书法中,“气韵”如禅,非以心观照不能得其道。在吉林市书家中,有此修为者屈指可数。

 

  先生性情异人,少时就喜好文武两道。白日操场上翻腾跳跃,夜晚灯下弄墨习书。不想这两道皆有成就。武——进入东北师范大学体育系学习,后成为吉林市体育界名人并担任体操学校校长。文——长年心手同摹于碑帖之中,在国家级书展中屡有大奖斩获,并入中国书协,终使其成为一方书法大家。

 

  他自言,此生乐游文武两界之中,以小得,换大快,心足矣。

 

  在我看来,以审美视文武,二者可视为神合。先生在书界有如此建树,定是左扬右溢,融会贯通。有同道慨言,在吉林市的诸多书家中,杨先生无论真草隶篆,无论斗字小品,细品之都有刚柔相济,动静相融,舒展流畅,韵律暗通的味道。如小楷《赤壁赋》,如隶书《兰亭序》,再如小行草《岳阳楼记》。

 

  先生的习书之路始于欧、颜、柳、赵。再王羲之,后又研习五体。几十年来,他刻苦描摹,临池不辍,朝夕无懈,完成了从爱好者到书法大家的蝶变。这其中,有踯躅不前,亦有迷津顿开;有不悟之窘,亦有行意畅达。但沉稳执著的心性和异于常人的审美价值判断,终使他走上了师从先贤、不囿古法的书道通衢,形成了碑中立骨、帖中求韵、碑帖相融、拙中求巧,刚柔相济之集古朴与文雅于一体、融劲涩与意象于一身的自家风格。

 

  观先生书作,如沐大美。其楷书,构字端稳,润中见健,尤以横竖之变求意趣盎然,确如“如孤舟之横江渚”,“若春笋之抽寒谷”。其隶书,笔以气运,墨以劲驱,坚劲中有朴意,圆转中有灵味。其甲骨,刀崩中寓巧思,斧啄中行画意,笔法老到,意形兼得。他的书作无论是小楷巨制,还是扇面小品,皆在苍茫老辣、笔行意出中显现出鲜明的个性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先生之书有此境界,概全仰仗其性情、求惑、品毅、求索。

 

  人赞先生隶书,古风充沛,意趣率真。此誉当属他对《好太王碑》注力精深所至之功。

 

  《好太王碑》乃东晋高句丽第十九代王谈德的记功碑。碑字体势在楷隶之间,用笔方圆,凝重纯朴,有承汉隶、蕴楷意之妙。初见此碑,先生即有魂灵折射之感,便以白纸、蜡笔拓之,以备研摹。不想此后十余年,先生又四下集安,或碑前凝思,或尽阅典藏,或遍访名家,或心手交流。

 

  斗转星移间,其疏散恣肆、圆浑涩劲、体感清透、韵律鲜明的特征,竟溶于心智,流于毫末,自成气象。

 

  欧阳修云:“善为书者以真楷为难,而真楷以小字为难”。然先生书路却以此为始,以此立世。有如此精神,我猜想,定是先生文体之功使然。

 

  先生曾以体操为业。作为一种竞技项目,其本质就是人要展现其美——姿态美、神态美、心态美。而在这诸多美的绽放中,一颗刚毅无畏的心,无疑塑造出了人的自信、坚忍、求新的品质,且这种品质沉淀下来的思维与认知方式,一定会在有创造性的行为中体现出来。因此,先生能求书艺而穷此一生,定是“”佑其力。

 

  书以学养,此为书家大道。在先生看来,书法中浓缩的是泱泱华夏文明。因而,书作一定浸润于大家著述、经典绝学中,才会有今古之大观。除吸收书界大家之精髓外,先生习书常有诗词歌赋相伴、诸子百家相随。经年累月,饱学经典,先生竟养成“以书代记”之积习。先生书作,静观慢品,心中常有琴声瑟瑟、静水微澜、金石峥峥、荒原篝火之世象出现。先生书作能通具象,莫不出于此矣。

 

  笔墨之道,在乎性情。先生为人宽厚谦和,不求闻达,深得敬仰。退休后,常以奖掖后人、同道论书为乐事。独处时,先生总以《书谱》中的“通会之际,人书俱老”自勉。

 

  古往今来,小楷以 “清、净、雅、逸” 形成了独特的韵致。照此,先生书艺已是上界。但他虽年近古稀,却自认“通会”不足,常以当代美学的视角思考小楷价值。

 

  他以为,现今已弱化了实用功能的楷书,更多的时候是以艺术风姿示人,而艺术语言又是纵惯古今、阔达四海的人类共同语言。书法之所以为书法,因其具有超越时代、超越地域的本质规定性,其美的最高境界是通过作品与欣赏者“对话、交流”而得。这需要欣赏者“见智”、“见性”,悟得书法之“出法”、“意境”、“气质”之妙理。既如此,那么借西学艺理助力于书法创作,提升书法的审美价值又何尝不可为呢。

 

  以今人之审美观,反促书家思变、创新。我诚服先生的思维、视野、志向。因为,先生把书法视为一种文化,当成一种哲学。先生所思所想竟触碰了一个在社会转型中,书法传统标准的消解与当代标准重构的大问题。

 

  在我看来,能有此意识者,皆属“了不得”与“不得了”之列,况且先生已近古稀之年。

 

  先生真书中大家也。  本版图片均为杨延文书法作品(陈景辉)(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