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
“姓马”容易“信马”不易。“姓马”是专业,“信马”是信仰。专业可以变为单纯谋生的手段,而信仰则是高于谋生的精神追求。我们应该做一个信仰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学说还是信仰
有人问我: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学说还是信仰?马克思主义当然是科学学说,但对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共产党来说,对马克思主义者和一切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革命者来说,马克思主义学说可以成为一种信仰。这里所说的信仰,就是行为原则、理想追求、价值目标。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学说,它是以事实为依据,以规律为对象,以实践为检验标准的学说。事实、规律、实践,是任何一门科学的本质要素。不以事实为依据、不研究规律、不以实践为检验标准的所谓“学说”,不能称为科学。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学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马克思主义依据的就是事实。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依据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事实,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总结,尤其是十九世纪上半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提供的科学成果;至于科学社会主义不同于空想社会主义的地方,正在于它是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包括哲学原理、政治经济学原理、科学社会主义原理,都是以事实为依据,以规律为对象,经过实践检验和仍然经得起实践检验的具有规律性的认识。当然,它不可能详尽无遗地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思想。我们还在不断地根据新的时代,新的事实进行研究。基本原理可以丰富、运用和发展,但不能推翻。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在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学说的发展,其事实依据就是我国国情和我国发展的实践,成果就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规律的新的概括和新总结,而标准仍然是实践。事实依据、规律概括、实践标准,是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学说始终如一的要素。
马克思主义学说是科学,绝不是说马克思主义揭示的规律可以没有人的参与而自动起作用。相反它必须有这种学说的信仰者为之奋斗,为之实践,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理想才有可能实现。正如普列汉诺夫说的,月食是客观规律,没有人为阻止月食或促进月食而组织月食党,但为实现无产阶级革命必须组织革命党。由学说进到行动,由理论进到实践,必然进入到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学说的信仰维度。一个不为马克思主义理想而奋斗,不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的共产党,只是徒有其名的“共产党”;一个不为马克思主义理想而奋斗的人,最多可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而不是信仰者;可成为学者,而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和作为信仰有区别吗?当然有。科学是共有的、普遍的,而信仰是个人的。马克思主义作为共产党的信仰,其中就包括每个共产党员个人的共同信仰。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规律,对所有的人都适用。资产者们可以不喜欢劳动价值论,不喜欢剩余价值学说,不喜欢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不喜欢社会主义最终会取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学说,总之,他们可以不喜欢马克思主义学说,反对或禁止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可是马克思主义揭示的规律照样存在。中世纪不会因为神学家们的反对,地球就不再围绕太阳旋转。马克思主义揭示的基本规律也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个人好恶取舍无碍于它的存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用在此处,十分贴切。
信仰则不同。马克思主义只有对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者,对一切拥护马克思主义的人来说,它才是信仰。对于一切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政党或学者,它就不具有信仰的性质,而是反对的对象,被视为歪理邪说。任何信仰都是信仰者的信仰,而不能成为不信仰者的信仰。作为一种信仰,可以有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也会有马克思主义的反对者。即使在马克思主义队伍内部,信仰的坚定性程度也不会完全一样。
对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来说,科学和信仰是统一的。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信仰是否坚定,取决于它对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态度。越是深入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个人信仰越是坚定。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是信仰坚定性的理论基础;而信仰坚定性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科学性的内化,化为内心的坚定的信念和情感:“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科学理论动摇,信仰就会随之倒塌。这就是为什么恩格斯要求追随者们要把社会主义作为科学来研究的原因。
科学信仰和宗教信仰的区别
在历史和现实中把马克思主义宗教化的学者并不少见。著名哲学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中说,耶和华等于辩证唯物主义,救世主是马克思,无产阶级是选民,共产党是教会,耶稣降临是革命,地狱是对资本主义的处罚,千年王国是共产主义。这种比附当然是曲解,不值一驳。在当代,把马克思主义宗教化的现象并不罕见。约瑟夫·熊彼特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主义》中就明确说,“在某种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宗教”,因为,“第一,它提供了一整套最终目标,这些目标体现着生活的意义,而且是判断事物和行动的绝对标准;第二,它提供了达到这种目标的指南,这一指南包含着一个拯救计划,指出人类或人类中被选择出来的一部分应该摆脱的罪恶”。指摘马克思主义把资产阶级定为罪人,无产阶级视为上帝选民,资本主义视为罪恶,共产主义视为千年王国,是一种常见的歪曲和曲解马克思主义本质的伎俩。马克思主义宗教化,是把为改变此岸世界而斗争的学说,变为憧憬彼岸世界的梦想。理想化为幻想,革命学说变为劝世箴言。
宗教信仰是个人的私事,我们党保护宗教信仰自由。马克思主义作为信仰和宗教信仰有本质区别。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是以事实为依据的信仰,是建立在规律基础上的信仰;宗教信仰是建立在“信”的基础上的信仰,我“信”因而我信仰。宗教信仰不追问“为什么可信”,而是“信”;科学学说不是问“信什么”,而是要问“为什么可信”。不能回答“为什么信”,“可信”的科学根据和事实根据是什么,就没有科学;而穷根究底地追问为什么信,为什么可信,信仰的科学根据和事实根据是什么,就没有宗教信仰。
马克思主义是救世的,是改造社会的,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学说;而宗教是救心的,宗教信仰是自救自赎的。宗教不企图改变世界,改变社会,而是各人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改变自我。马克思主义解决的是社会不公问题,而宗教解决的是个人灵魂失衡问题。宗教抚慰对宗教信仰者有效,而对非信仰者无效。马克思主义以解放人类为目标,解决社会向何处去的问题。不管你对马克思主义信与不信,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消灭阶级,获得解放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社会。
马克思主义是治河换水,治水救鱼,只有水好,鱼才能成活;宗教是救鱼的,水有没有污染是否适合养鱼,这不是宗教的任务。宗教劝导各归本心,培养自己的慈悲心、善心、爱心。宗教有各种清规戒律,规范信徒的行为。从这角度,宗教具有伦理性质,修心养性,行善积德,劝人为善。宗教有它特有的社会功能,我们重视宗教对人心教化的良性作用。但社会不可能通过逐个改造人心而得到根本改造。只有变革社会,建立一个共同富裕的公平正义的社会,人才真正有安身立命之处。
对于虔诚的教徒来说,自己信仰的宗教是不能批评的。马克思主义不仅批判世界,而且提倡自我批评。一个郑重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是一个有自我批评勇气,有改正错误勇气的政党。中国共产党一贯倡导批评和自我批评。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不仅对反马克思主义思潮具有战斗性,还能够审查自身理论阐述的真理性和说服力。一个只能接受点赞而不接受批评的共产党,不是成熟的共产党;一个只讲蛮话,讲硬话,不准对自己观点质疑的人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的坚定性表现为勇于坚持真理,敢于实事求是。乌云难以蔽日,真理不怕反驳。
十月革命送来的是真马克思主义
十月革命成果的丧失,苏联社会主义的解体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剧变,引起一些论者的怀疑: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究竟为中国送来的是真马克思主义,还是假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真经,还是俄国人自己炮制的“二手货”?如果认同后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提就发生了根本动摇,九十多年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被一笔勾销。
中国早期进步知识分子接触马克思主义的途径很多,开始并不是俄国,而是在日本、在法国,但就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最具影响,作用最大来说,当然是俄国十月革命。毛泽东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判断的重大意义在于说明,对于正在寻找出路的中国革命者来说,不可能从日本找到出路,也不可能从西方找到出路,更不可能从十月革命之前关于马克思的片言只语的介绍中认识马克思主义。
俄国十月革命为中国树立了一个新榜样,这就是应该从无产阶级革命中寻找出路,从马克思主义中寻找指导,从社会主义中寻找出路。正是在十月革命的巨大影响下,李大钊在《新青年》第五卷第五期上发表热烈欢呼十月革命的文章《庶民的胜利》和《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之后又在《新青年》上发表著名文章《我的马克思观》《马克思学说》《马克思研究》《马克思传略》等文章比较全面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这些文章都是在十月革命之后撰写和发表的。这不是偶然的。也就是说,俄国十月革命为中国革命者打开了另一扇窗子,而不再把眼睛盯住日本和西方,盯住资本主义世界。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对中国早期革命知识分子为改变中国命运,找到“真经”、找到“出路”的一种最形象的说法。
其实,中国共产党人并不只是读俄国人的著作。《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反杜林论》《费尔巴哈论》《哲学的贫困》等等,也不能说是俄国人的著作。列宁著作也不能说是假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就推崇过列宁的《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帝国主义论》《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哲学笔记》等等。我们不能把列宁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对立起来,把列宁主义摒弃在马克思主义之外。列宁主义是列宁根据俄国实际情况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理应包括在马克思主义之内。
我们国家也翻译过苏联时代马克思主义者的著作。这些著作不能说都是伪造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以苏联解体作为判断依据,把列宁著作,也包括我们曾经翻译过苏联学者的著作全都归为二手货,这不能认为是实事求是的态度。苏联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中某些论点可能会存在某些错误,有些教条化的倾向,这不能成为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假马克思主义的依据。
十月革命为人类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这是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伟大事件。十月革命对中国革命具有重大影响,但中国革命并不是十月革命的翻版。中国不是走城市工人武装起义的道路,而是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也不是剥夺资产阶级,不是把民族资产阶级作为敌人而是作为朋友,采取的是赎买政策。中国革命的道路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不是俄国道路的翻版,而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道路,这个道路我们称之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
关键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是经过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人如何对待从俄国传来的马克思主义,包括从俄文翻译过来的马克思和恩格斯著作,列宁、斯大林的著作,以及俄国马克思主义学者的著作。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同志历来主张要从中国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词句或个别论断。这种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难道会因为马克思主义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而会变成非马克思主义,变成“二手货”吗?
在社会主义建设的某个时期,我们的某些实际政策和体制会受到苏联的影响,因为当时没有别的社会主义建设样板,但我们并不是对苏联亦步亦趋。中国从“以俄为师”转向“走自己的路”,到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的是一条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道路。“二手货”论的观点,无法解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也无法解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伟大成就。
文章来源: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