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嫌犯郑春吉称回吉林是为杀曾最好的朋友

13.02.2015  11:43

杀人嫌犯郑春吉 新文化网 王强 摄

2月12日,乍暖还寒,料峭春风赶着细碎的积雪到处跑。中午时分,新文化记者在 吉林 市看守所见到了被羁押的“1·27”恶性杀人案嫌犯郑春吉。

郑春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都感觉很矛盾。这是一个55岁的中年男子,成长于父母、姊妹恩宠之中,也曾成过家,育有一女一子。但同时,他连身份证都没有,有的是因抢劫、诈骗、交通肇事3次入狱的前科。谈到杀人,他说当时就后悔了,但是返回吉林市,却是为了再杀一个人。

■说案情

朋友变仇人他回来为报仇

“这次知道自己犯了大案子,反正是这个结果了,我就想回吉林市杀了他,然后该投案还是被抓,怎么都行了。”

“这次回吉林,我想杀我的仇人,原来最好的朋友。”郑春吉被安排坐好后,大咧咧往椅背一靠,双手往审讯椅前轻轻一砸,手铐也跟着抖了一下。

郑春吉说的仇人姓吴,也是吉林市人。两人交恶始于上世纪90年代,但具体是哪一年,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年他从 长春 骗到一批汽车配件,放在吴某处。因为郑春吉觉得吴某是他最好的朋友,比较放心。可是,吴某悄悄将配件卖了,没有给他钱。

“10多万呢!那时候的10多万,赶上现在100万了吧?”说到这里,郑春吉询问新文化记者,“我说话快不?能记下啊?”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讲了下去。他说,吴某先后以结婚、买房子没钱为由,始终不给他钱。

曾有一次,他带着刀来到吴某家。吴某无奈,只好下楼从银行卡中取出了1000多元给他。“那时候我有钱,手头不是很紧,也就拖下去了。”郑春吉说,后来他手头紧,又去找吴某,可是他搬家了。

后来,他偶然遇到了吴某,并未惊动他,而是远远跟着到了小区门口。因为是电子门禁,他进不去,便骗保安说替朋友交物业费,进了小区,以同样的理由打听到了吴某的详细住址。

讲到这里,郑春吉开始要烟抽,笑称:“就这点儿乐趣,没啥了。”

后来又有一次,郑春吉在江边遇到了吴某,向其要钱。“他说:‘你要是能杀了我就杀了我。’可是我当天没带刀,没法杀。这次知道自己犯了大案子,反正是这个结果了,我就想回吉林市杀了他,然后该投案还是被抓,怎么都行了。”郑春吉说,所以2月10日他回到了吉林市。“我都跳出包围圈了,要是躲一下再过去,也能杀了他,就是报仇太心切了。”郑春吉不知道,他所谓的“跳出包围圈”只是自己的判断,当时江城警方已经全城展开搜捕行动,他根本就跑不掉。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杀人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做了。大姐再骂,我转身就走,不会杀人了。”

郑春吉承认,自己亲手杀了亲大姐郑某礼、二外甥金某范及大外甥的7岁女儿。起因主要是大姐没有给他钱,另外也有多年的积怨。

大约3年前,郑春吉的母亲去世。去世前,郑春吉和姐姐、妹妹伺候老人的时候,郑春吉觉得大姐有些地方做得不好,心里一直对大姐有情绪。

不过,事发当天,是因为“借钱”引发了矛盾。郑春吉说,他去年查出关节骨膜瘤,这次想找大姐借1万元,自己再弄些钱进行治疗,但是大姐没借他钱。后来,大姐的大儿媳打电话说要接孩子上课外班,听到郑春吉接电话,二外甥上了楼,想赶他离开,说话时候两人争吵起来。趁着二外甥上厕所,他抄起大姐家的斧头,将其杀害;见状哭嚎着扑上来的大姐也被他杀害;在另外一个屋子出来的7岁女孩,吓得嚎啕大哭,郑春吉说怕别人听到哭声,就把女孩也杀死了。

“一奶同胞的亲戚,说不在意是假的,肠子都悔青了。”郑春吉说,他杀完人之后,当时就后悔了。下楼的时候,在3楼台阶上他遇到了郑某礼的大儿媳,还跟她说:“我走了啊!”

“如果不后悔,我当时就把她也杀了。”郑春吉说,他后来外逃去了大连,路上还有很多次杀人抢钱的机会,但是他没有动手,理由是“不想滥杀无辜”。

很多事情是无法假设的,郑春吉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依然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做了。大姐再骂,我转身就走,不会杀人了。”

想捐献遗体

和眼角膜郑春吉知道自己死

罪难逃,被抓后曾和警方说过,希望捐献遗体和眼角膜。他说自己身体挺好的,有用的地方应该挺多。

对这一行为的动机,他说,自己打过工,试过凭力气吃饭,也曾在坐公交时让过座。“但是我心里有底,一辈子没干过几件好事,甚至没干过几件有意

义的事。这次杀了自己的亲人,社会舆论肯定也很不好。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好,对社会带来了影响。希望死后可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也算是对这个社会的回报吧。”

■说生活

对姐姐 积怨很深

一直希望姐姐看见弟弟落魄了,能多关心一些;每次向姐姐借钱或者要钱,姐姐能帮帮自己,但没得到这样的结果

郑春吉说自己不算是一个孝顺的人,并通过“现在的孩子能记住父母生日的就算不错了”来强调这一点。但是对于老母亲最后的几天,他记得非常清楚,包括母亲去世前的几个小时的时光。他说母亲非常爱干净,去世前10多天还每天洗澡擦地。

母亲去世当天六七点钟,精神状态非常好,让他很惊喜。母亲让他陪着聊天,聊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说,母亲当时提到房租,说每个月600元,一年是7200元,怎么还有600元的取暖费。还说前一天买菜花了15元,怎么看那些菜都不值得。

母亲去世前一天,大姐来做饭,因为母亲风湿性心脏病犯了,不想吃,也吃不进去,结果大姐就说母亲,饭都做了结果不吃,有点折腾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当时正在里屋睡觉的他出来问怎么回事,大姐说不小心掉地上摔了,他认为是大姐生气摔了碗。当时他没说什么,但是母亲提及这个事情后,他记在了心里。

就在母亲和他聊天的时候,他说自己忽然想起来晚上做的一个梦,梦见自己掉了一颗上门牙,就进屋翻书,找找是什么解释。书上说,掉上门牙对老人不好。结果在他进屋的时候,母亲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上床,就不行了。他给母亲吃了救心丸,叫了救护车,都没管用。

这件事,他认为是造成姐弟矛盾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说,自己一直居无定所,真的希望母亲能多活几年。这样逢年过节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这才像个家。但老人去世了,基本上就是各过各的。

对于与姐姐的积怨,他说一直希望姐姐看见弟弟落魄了,能多关心一些,每次向姐姐借钱或者要钱,姐姐能帮帮自己。家人有事的时候,他都往上冲,他认为“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有自己的亲人才能真正帮自己,而他却没有得到这样的结果。

他还说,其实之前和几个姊妹的关系都还行,为了不影响妹妹的生活,他很少去她家。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哥没个当哥的样子,去了会让妹妹为难,即使妹妹不说,妹夫也会有想法的。

对孩子 心存愧疚

人家的父亲都能给子女做个榜样,而自己走上这条路,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而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他多数时候都是在回避。他说,自己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上大学,女儿还是研究生。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透着骄傲。但他一直强调自己离婚20多年了,一直不联系他们,不看他们。他甚至说,不要因为自己而给孩子抹黑,自己做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说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是失败的,是不合格的、不称职的。人家的父亲都能给子女做个榜样,而自己走上这条路,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他们不嫌弃自己,念及骨肉亲情来看自己,自己也不会见他们的。他说不想成为他们生活中的污点。

但是他又说,只是最近两三年不见他们,以前也见他们。他说自己想过得好一点,再想办法回到前妻身边。他认为一个男人想要对家负责,想要让家人衣食无忧,起码得有五六百万。而之前,他提到这一点时,提到的数字是二三百万。

很多事情他都说记不清楚了,但是对于离婚这件事,他说怨自己。“赖我。老进去(入狱),不务正业,找女人。”

1986年结婚之前,他就曾因抢夺罪入狱。婚姻持续了几年后宣告破裂,那年,儿子才1岁多。而他自己称,案发前几年,自己决定不再惹事了,想好好地把钱挣够了,再争取回到前妻身边。

他对于钱和家的观念,有自己的认知,认为如果手里有钱,把10万变成百万千万,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才有面子和前妻谈回来的事。

不过,他许多次提到,让10万变百万千万的重要手法之一,就是买彩票。他买彩票的时候,喜欢对选定的某组号码下重注,有一次曾对一组号码花2万元买了1万注。而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投注都没有中奖,对此,他归结为运气不好,命运不垂青。

对自己 有点矛盾

他说自己聪明,干什么都能不错,肯定能不错;而后他又用“最愚蠢”来定义自己

对于自己这一生,他用失败来定义。1960年出生于吉林市九站地区,他很清楚毕业和肄业的区别,还说自己当时成绩不错,当过班长。如果继续上大学再找个工作,也就不会坐在这里(看守所),生活也能挺好。

他说自己聪明,干什么都能不错,肯定能不错。因为自己当时很想当兵,1979年高中毕业后去当兵了。他还用自己能在长春弄来现在值百八十万的配件为例,来证明这一点。

而后他又用“最愚蠢”来定义自己,因为他这次回吉林市,以为能够摆脱警方,结果回来就被抓了。

他很健谈,说话时很多时候会顺着对方的话题,但在他认为不符合自己意图的时候,便会打断对方,用嘲笑来缓解尴尬,并将话题转移回自己的节奏。他说自己并不是靠吹牛和忽悠,要真这样的话,也不会有很多女人跟他。

对于自己混社会的日子,他不认为自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说,自己生活不好的时候也出去打工,凭力气挣钱,好的时候也抽名烟,出门有人围着,也有车。

他对朋友的认知是:你好的时候,别人都围着你,你不好的时候别人都会离你而去。他说生活中没有真正的朋友,都是利益关系,所以只相信自己。而且他一直强调,我对你好,你也得对我好,你求我办事,必须答应我的要求,否则就免谈。

对于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认为对自己影响很大的是当年的一件事。当时他帮女朋友家里养鸡,女朋友的父亲买了10条大前门,不带过滤嘴的,结果女朋友的哥哥和一些朋友没几天就把烟抽光了。之后女朋友的父亲当着他的面,把儿子一顿骂,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因为他认为这是在说自己。然后他就离开了,到社会上混。而第一次抢夺的成功,让他感到这样来钱很快,而且风险不大。于是,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偏转。

退伍后,他相中了一位女子,就是他的前妻。对于自己一直没有落户口的事情,他的解释是,当时他想落成城镇户口,托人办理至今未果,所以就一直没落籍。之后发现自己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后可以逃避抓捕,警方调不出资料,所以就一直没申请落籍,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

他也承认自己的人生有点矛盾。在某一些方面存在着聪明的地方,而在一些方面却愚蠢地让自己走上了绝路。

最后他说,自己在逃亡的途中也有压力,干了一件挺不是人的事,自己都能想到周围的人会怎么骂他。他很想对大姐说一句对不起。“但是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吗?”

新文化记者 李洋 李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