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越南新娘数量或超10万 婚后3年仍无身份

22.07.2015  19:34
越南新娘的广告 - 北国之春
来源: news.cnr.cn

  越南新娘的广告

  由于逃婚、检出艾滋病、无法入户等负面信息,加上中越双方都将跨国婚姻中介认定为非法,一度红火的团购越南新娘现已销声匿迹,越南女孩进入中国的热潮正在减退。被解读为中国社会低阶层男性婚姻梦的“越南新娘”也渐行渐远

  自从在网上看到某离异男几万元从越南娶回美貌老婆的新闻后,年过四十、有过一段短暂婚史的赵大明一直心里痒痒的。

  然而,面对越南新娘的美好向往,赵大明还是想去见识一下。法治周末记者随同赵大明在越南经历了5天的相亲之旅后发现,中越正常的跨国婚姻依然存 在,但婚姻中介已由公开转入地下。此外,由于大量的越南新娘逃婚、检出艾滋病、无法入户等负面信息,加上中越双方对跨国婚姻中介的打击力度逐年加大,一度 甚嚣尘上的团购越南新娘已销声匿迹,越南女孩进入中国的热潮正在减退,曾被解读为中国社会低阶层男性婚姻梦的“越南新娘”也渐行渐远。

   低调而隐秘的相亲

  赵大明原籍湖北,20年前随南下打工的大军来到广东东莞。多年打拼后,事业小有成就。美中不足的是,3年的婚姻破裂,让他对传说中贤惠、孝顺和温柔的越南女孩充满幻想。

  2015年7月2日中午,记者随同赵大明登上了广州至河内的飞机。

  一同前往的,还有赵大明以每天500元请来的翻译阿四。阿四的祖父是华侨,因为中国话讲得好,所以经常在中越两国往返,为两边的客商当中介。

  赵大明启程前,在QQ的查找中输入“越南新娘”,一下子冒出100多个带有“越南新娘”字眼的QQ群。赵大明用网名“我心飞翔”,进入到一个 “单身汉和各个中介云集”的自助相亲群,和一个网名“总统”的人取得了联系。很快,“总统”发过来一组清新纯美、曼妙可人的少女照片,令赵大明血脉喷张。

  “总统”告诉赵大明,其真名叫石可妙。

  到达的次日,为了提高相亲的成功率,赵大明将入住的宾馆由“两星”换到了“四星”。“四星”宾馆按美元定价,每间为65美元。

  入住后,赵大明给石高妙打电话,但石高妙不愿来宾馆,执意将见面地点定在一家小咖啡馆。

  约定的咖啡馆里客人不多,装饰整洁幽雅。下午2时,石高妙准时出现。他个子不高,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衣,肩上斜挎一个大包,说话时眼神不停地转动。见面没聊上几句,浓厚的乡音让石高妙和赵大明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两家相距不到100公里。

  异国遇到老乡,大家一下子变得熟络起来,在场的人都感叹“这个世界真的是又大又小”。

  石高妙说,之所以不愿去宾馆,是担心有诈。“因为来越南相亲的中国人,大多经济条件不怎么好,很少有人住豪华宾馆,更不可能带专门的翻译。”

  赵大明提出要见那些微信发过去的美女,石高妙笑了,“这些照片,都是在中介网站上找的。那些楚楚动人的美女,根本不存在”。

  听石高妙这么一说,赵大明心里凉了半截。所以,当石高妙询问他对新娘的要求时,他没有再提年轻貌美,而是说要找一个年龄在30岁以下、没有小孩、长相过得去即可。

  分手后没多久,石高妙给赵大明发微信,说有一个28岁的大龄女孩,是不是见一下?随同微信而来的照片中,一个女孩身材娇小,亭亭玉立。

  赵大明似乎很满意,希望尽快安排见面。石高妙说女孩叫“薇”(音译),是越南广宁省下龙市人。如果要了解更多情况,就和一个叫“海”(音译)的女人联系。

  7月4日,记者通过微信联系上了海,得知海与薇是同乡。两年前,海与一个在越南工作的中国年轻人相恋,结婚后一同回到了甘肃兰州。

  经过石高妙和海的反复沟通,记者和赵大明在下午2时见到了薇。薇一袭白色蓝花的连体裙,鼻翼宽阔、皮肤白皙、眼神散漫着一丝忧郁。

  通过阿四翻译后了解,薇的家中有5个兄妹,她排行最小,按当地规定,她完成了12年学业。由于下龙市有一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 产名录》并确定为世界八大自然景观之一的下龙湾,薇下学后开始做导游,几年后来到河内帮人卖化妆品。现在基本工资加销售提成,每月可收入1000多万越南 盾(约合人民币3000元)。

  薇在做导游期间,有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是一个韩国男友,但遇车祸死了”。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4时,赵大明提议去一同晚餐。薇领着我们来到一家有越南特色的小餐馆。越南菜口味酸甜,清淡不油腻,还有一些可以生吃的蔬菜、水果。晚餐花了290多万越南盾(约合人民币860元)。

  分手时,石高妙将赵大明叫到一边,悄悄地对他说,海刚才来电话,要求给一点的士费。赵大明二话没说,给了薇100美元。

  临别时,赵大明信誓旦旦地对薇说:“下次来越南,我就到你家提亲,一定把你娶回中国。”

   “团购越南新娘”风波

  一名越南华裔告诉记者,中国人对越南存在很多认识误区,大多数人都是翻陈年老黄历,说越南男女性别比为3:5,甚至2:5,在越南一个人娶三五 个老婆是家常便饭。事实上,2014年越南统计数据显示,男女性别比约为49:51。“若干年后,越南娶不上老婆的光棍肯定会越来越多。如越南的西宁省, 已经专门出台了限制涉外婚姻的管理规定,其他省也在效仿。”

  7月4日上午,赵大明的手机刚开机,就看到了石高妙发来的微信:“如果相亲成功了,要付1万元中介费,我和海一人一半。”

  记者随即和海联系,问她是否知道中介费的事?海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薇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拿她的婚姻去赚钱。如果你们需要我回越南提供帮助,只要帮我解决车费就行了。”

  不过,海也同意我们付一点钱给石高妙,“毕竟是他牵的线。如果没有他,你们也不可能认识薇和我。”

  赵大明认为海说得有道理。两个素味平生的男女要走到一起,中介往往起到关键的作用,这在跨国婚姻中更为明显。那么,越南是否有合法的婚姻中介呢?

  在宾馆前台,记者询问越南什么地方有婚姻介绍所。服务员听了一愣,随即抿嘴笑了,“听说过,我帮你在网上查查”。

  10分钟后,服务员表示,查不到越南的婚姻介绍所信息。

  河内的大街上,呼啸而过的都是摩托车,黑压压的一片。记者和阿四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一家办理婚姻登记的地方。一名年轻的男工作人员听说找婚姻介绍所,头也没抬,“我们这里只管婚姻登记”。

  记者又找到石高妙。他说,越南男女相亲很容易,不需要婚姻介绍所。随后,石高妙进一步向记者透露:最初,他也是以贫穷、大龄的底层青年的身份来到越南,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低的成本完成终身大事。“在我们一个300多人村里,就有40多个光棍。”

  石高妙的相亲之路也不平坦,第一次连新娘的影子也没看到,就损失了5000多元人民币,沮丧地空手而归。抱着背水一战的心理,石高妙又先后两次前往越南,最后在越南的西宁省山区找了一个17岁的高中生。“她爸妈说了,等她毕业后到了结婚年龄,就可以结婚了。”

  石高妙将和高中生女朋友的合影照发到朋友圈后,引来一片艳羡声。与此同时,一些男青年找他讨教找越南新娘的方法,也有的男青年则出钱让他做媒 人。石高妙利用女朋友家的亲属关系,居然撮合成功了几对。石高妙虽然没有开口要中介费,但“脱光”的男青年还是主动地给他送来了不菲的感谢费。石高妙似乎 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于是在网上注册了一个“寻找越南新娘”的QQ群,从而完成了从“找老婆”到“中介”的华丽转身。

  据石高妙介绍,要找越南新娘的男子,先将其个人信息如兄弟姐妹、房产及照片等通过QQ发到他的邮箱,再由他转发到一个由已经嫁到中国的“越南新 娘”组建的微信群,然后他便逐个询问,看这些越南新娘是否有熟悉的女孩愿意嫁到中国。“由嫁到中国的越南新娘介绍,成功率会高很多。”

  针对媒体曝出“4名越南新娘集体逃婚,想找土豪却嫁给山东农民”的新闻,石高妙说,这都是不切实际惹的祸。有些残疾人也要找美女,还有的年纪都 60了,也要找18岁的女孩,有的自称很有钱,以欺骗的方式娶媳妇。“新娘事后发现了,不跑才怪呢!如果是踏踏实实过日子,中国男人找越南新娘是可以 的。”

  早在2011年8月,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院长翟振武就指出,出生人口性别比长期失衡的累积效应已现端倪。在中国0岁至19岁年龄段人口中,男性比女性多2377万。10年后,上千万适龄男性可能面临“娶妻难”。

  据国家统计局人口统计资料推算,从2013年开始,每年新进入结婚年龄的男性在理论上要比女性多出120万人,但现实中“光棍”的数量远不止这 个数字。就在2013年“光棍节”前夕,窝窝团网站推出了免费送网友去越南找新娘的“脱光”活动,在吸引了上万人参与的同时,也引来了一片非议和斥责声。

  越南驻中国大使阮文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爱情是跨国界的,但针对违法犯罪行为,中越两国会联手打击。

  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也很快表态:“网上团购越南新娘”的做法涉嫌违法,可能涉及拐卖或婚姻诈骗,公安部等部门将严打以涉外婚姻为旗号的非法盈利行为。

  于是,窝窝团官方微博声明称:从不提供涉外婚介方面的业务或服务。同时,“窝窝团反对任何形式的违反法律法规和国家政策的行为,坚决拥护政府公安部门打击违法的行动”。

  与此同时,中国外交部网站也发布消息称,近日,国内一些团购网站推出了免费送网友去越南相亲找新娘的活动。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提醒中国公民谨慎对待境外相亲信息,赴境外前事先了解国内外有关法律规定和中介机构资质,防止自身权益受损。

  据业内人士介绍,自从“团购越南新娘”风波发生后,大量的跨国婚介由公开转入到了地下。

   被禁止的跨国婚姻中介

  7月6日,结束了5天相亲的赵大明回到广州。他询问海,如果娶薇,要作哪些准备?要花多少钱?

  海说,娶一个越南新娘,需要三金首饰一套、女方父母的礼金和喜宴酒席费用。“费用少则3万元,多则5万元。男方出钱后,什么事都不用管,全部由女方负责办理。”

  石高妙告诉记者,现在做中介越来越难了。介绍成功了,并不等于万事大吉。“赵大明和薇办理婚事的过程中如有什么变故,我和海仍脱不了干系。”

  2015年3月,湖南的“光棍”李某因越南新娘拒领结婚证,将“中越红尘鹊桥网”告上了法庭,请求返还其越南婚介费用、越南女孩所谓的“变动年龄”费用、跟越南女孩长达3个多月的交往期间所有花费、广州至越南河内的机票款差价,共计13万余元。

  法院经过审理后认为,郭某开办的“中越红尘鹊桥”网,以营利为目的提供涉外婚姻介绍服务,其业务未经有关部门审核批准,虽其辩称提供的是类似于 民间的媒人服务,但实际却是以介绍陌生的、不特定的越南新娘为目的,并明码标价收取远远超出民间媒人标准的高额费用。郭某的行为不仅违背了国家相关的禁止 性经营规定,且将婚姻商品化,有损社会公德、不利于社会的稳定。故郭某向李某收取的中介服务费64600元应依法予以返还。

  如果只是民事返还的话,中介们还能够承受,可有的案件已开始刑事问责。2015年6月30日,昆明铁路公安处抓获犯罪嫌疑人18名,解救越南籍妇女12名,摧毁了一条跨国拐骗越南籍妇女贩卖到湖南的犯罪通道。

  抓获的18名犯罪嫌疑人,他们打出的旗号就是“婚姻中介”。

  记者采访发现,无论是民事返还,还是刑事问责,都提到了国务院办公厅1994年12月6日下发《关于加强涉外婚姻介绍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 《通知》),其中规定:严禁成立涉外婚姻介绍机构。国内婚姻介绍机构和其他任何单位都不得从事或变相从事涉外婚姻介绍业务。任何个人不得采取欺骗手段或以 营利为目的从事或变相从事涉外婚姻的介绍活动。

  《通知》的前部分对出台的背景作了说明:“近年来,一些从事涉外婚姻介绍的机构及某些不法分子为了牟取暴利,串通境外人员,借介绍婚姻之名,将我国一些妇女骗出境外,酿成不少悲剧,严重损害了我国的民族尊严和民族感情。”

  相关法律人士认为,国务院办公厅的《通知》是行政法规,还是部门规章,目前说法不一,很多专家学者倾向于是规范性文件。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以 来,涉外婚姻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从“走出去”变“引进来”,从“人挑我”到“我挑人”,旨在保护中国妇女的《通知》也到了该重新制定的的时候了。

  业内人士黄女士告诉记者,近年来,中国人要求提供跨国婚介服务的需求量大幅上升,但碍于法律局限,均无法受理。“这一块市场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未来也许国家会对涉外婚介进行开放。”

   越南新娘的中国绿卡梦

  据广西民族大学罗文青教授论文引用的数据显示,2010年,在中国具有合法婚姻关系的越南新娘达到4.7万人,而厦门大学社会学博士刘计峰撰写 的论文中提到,2011年广西公安厅统计的无证越南新娘人数保守估计在6.5万人以上。两者相加,在中国的越南新娘总数超出10万人口。

  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中得知,尽管大量有关越南新娘逃婚、检出艾滋病等负面新闻见诸报端,但在中国,绝大多数越南新娘对现实生活是满意的。21岁 的苑氏民从越南来到千里之外的江西省资溪县乌石镇关刀山村,与诚实憨厚的青年余飞喜结连理。苑氏民友好地与村民和睦相处,主动参加了村里的文艺舞蹈队,做 饭烧菜,下地干农活样样争着干,并和丈夫一起在村口开了一家小超市,小两口过上甜甜蜜蜜的新生活。“据了解,已有40名越南姑娘,在资溪县这片土地上开始 了新的人生。”

  据悉,所有嫁到中国的越南新娘,最关心的还是她们的身份问题。海嫁到中国已经3年了,年年都要办签证。而且从2014年开始,护照延期费用从每年168元上升到每年800元。

  根据2012年12月中央组织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公安部等25部门联合下发的《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享有相关待遇的办法》,持绿卡人员的 子女可在居住地接受义务教育,享受本地居民待遇,可以参加社保;在住房公积金、缴纳所得税、办理金融业务、进行国内商旅消费、申请机动车驾驶证等方面都享 受与中国公民同等待遇。

  中国绿卡即《外国人永久居留证》。目前,中国绿卡申请类型主要分为“投资”“技术”“亲友团聚”三类。其中“亲友团聚”类要求为:婚姻关系满5年、在中国连续居留满5年、每年在中国居留不少于9个月且有稳定生活保障和住所,才可以按要求提出申请。

  相关数据统计,自2004年中国实行绿卡制度至2011年年底,持有绿卡的外国人4752人,年均发放量248张,而在华常住的外籍人口已达60万。

  《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审批管理办法》自从2004年颁布以来,10多年来没有进行重新修订。近日,中组部表示,有关部门正积极研究修改绿卡审批管理办法,降低绿卡门槛,设置更加灵活务实的申请条件。

  2012年6月30日通过的《出境入境管理法》,其中有一条是要制定外国人在华永久居留的审批管理办法。当年,公安部会同外交部修订《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审批管理办法》并呈报国务院审批。但3年过去了,至今没见下文。

  法治周末记者 王阳

  发自越南河内、广东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