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道路和力量——读任玉梅诗集《你是我的鱼》想到的
诗歌这个词在华语语系里一定不是丑陋的词汇,它的美或是美好,是举世公认的。它的温暖或是巨大的温馨的力量,也是可以征服和融化这个星球上最寒酷的坚冰。
词汇的性质,总是有着一个相对标准的对应词。在诗歌这儿,美丽的对应词不是丑陋。不是丑陋那是什么呢,我想的是“困扰”。来自现实生活诸方面的困扰在心灵深处的折磨程度,不逊色于当年我们的父母囿于吃食问题的纠结程度。这样的精神困扰差不多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这个困扰带来的奋争与进取。不同领域有不同的奋争与进取的办法。对于文学的人来说,就像铁匠和木匠,他们总是依靠得心应手的本事从事着奋争与进取,文学之人自然就用文学的办法在精神世界里“奋争与进取”。如果诗歌是一种上好的建材,我们就用它建设一条专属的精神国道。
任玉梅作为江城新锐诗人,她可能是无主观意识和自觉性地选择了这样一条“诗歌的道路”。她差不多是用了半个多世纪的跋涉和等待,才来到了诗歌的“零公里处”,启程时也许还是懵懵懂懂,好在她却是把潜在已久的诗歌天分运输到了自己的心灵和键盘上。说她是“诗歌现象”,主要是考虑到她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写出三百余首诗,这显然不只是速度问题。她新近出版的诗集《你是我的鱼》(现代出版社),收了180余首,诗质从生涩到青涩,从成熟到老道,显示了不自知或是自谦的诗歌天赋。作者《活在一个人的花天酒地》和《把梅的事情说给雪听》的诗品与风气,自然地显露了诗人大凡都有的复杂性格和人生经验。通读了《你是我的鱼》,获知了作者是把“诗歌的鱼”养在内心深处,使其能在自己的“海洋里”肆意游弋,表达了诗人个性化的对自由和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幻想。
看来诗歌是可以用来打理现实生活中的精神事物。纯诗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平实,丰盈而不肤浅,恬淡而不聒噪,理性而不盲从。如果从创作心态角度切入,解读任何一种文学情感心理,都可以说是相当复杂又极具魅力的精神现象。任玉梅和诗人们一样,也总会有刻骨铭心的民间体验。如此她便打理出这样的诗句:“落叶被时光抽干了津液/在深秋的风中凌乱起舞……”(《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这让我想起台湾诗人洛夫,面对四分五裂的外部世界,感到自己的身心也同样支离破碎,就像《午夜削梨》里落下的梨皮,会使抒情主人公感到,“啊!满地都是/我那黄铜色的皮肤”,表露了诗人某种憧憬和憧憬的无望,这是一种情感被肢解的切肤之痛。在《让我在你的诗行里取暖》中,任玉梅总想“把你的影子/从我的体内挤出/你却在我的体内/放养了一群蜜蜂/这不规则的针刺/日夜灼伤我的躯体/我不敢大声喊出疼痛/总想,以最短的距离/抵达你的耳畔/和你一起/叫醒最初的黎明”……物我两契,又带来天人合一式的思想,在意象中有张力,在联想中有境界。在《父亲的暮年》里,她写道,“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活着”诗歌在诗人那里,不仅用来爱抚精神伤口,还在人文的打理中显现了诗人普通与崇高、从容与坦荡的可贵品质。
看来诗歌是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与自己相处。
心有不足,遂发而为诗,运用意象语言,以超越人生中悲剧性的现状,运用充满诗意的艺术境界,来对抗世俗的权威。在过去的时光中,我们也曾被迫或有幸参与“娱乐至死”的极度物化的现实生活的规则之中。但是最终我们退出了,退到蜗居里,退进文学中,看上去我们退缩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卑微。可是在文学那里,在诗歌那里,这种退缩却带有强大的对物质势力的反抗意味。这种反抗精神在《你是我的鱼》的首篇诗作中就体现了诗人该有的冲锋在前的自省意识和洒脱不俗的傲骨精神。“没事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大摆筵席/我坐拥为王,指点江山/我邀清风作陪,明月把盏/打马走过江南,携风掠过塞北/ /不问风花雪月,不管逝水流年/”(《活在一个人的花天酒地》)。对于诗人来说,超越性的文化精神,已经构成了生命中最迫切的需要。现代诗的超越精神,本是诗与真的结晶,单凭技巧而无体验者绝难望其项背。因为诗,精神变得自由。诗人们的诗艺不限于形式,而指向了人生之道、超越之道。它引导探索性的精神活动,在艺术追求中为生存开辟一条让心灵走出困境的道路。“今夜,我用左手握住右手/一遍遍和自己讲和”作者真切地把诗歌作为一种精神调节方式,温馨地推进了与自己内心世界和谐相处的进程。
看来诗歌是可以用来建构内心美好的幻象世界。
怀着生存的诗情从事创造,去超越自身的局限,使自己与无所不在的生命精神合而为一。只有重新感悟精神价值,才能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作者在《自己的教堂》里,差不多是得此悟道。“当我的行动听从神的指引/我会听到上帝爽朗的笑声/这时,天堂离我很近/只要擦着一颗火柴/就会看到天使飞翔的翅膀……”作者在这里省略了对现实生活进程的直观介入环节,从而由内及外、由己及人,在夸张、变形、怪诞的艺术境界中,走向感觉,走向个人化的生命体验,追求纯诗的意向。在缅怀母亲的诗篇里,作者写道:“山再高,高不过/母亲的额头/地再宽,宽不过/母亲的胸膛/海水再深,也深不及/母亲的爱意/可是,母亲啊/你却把自己低过/一抔黄土”。我们判断一首诗的纯粹性,应以其所含诗素(或诗精神)密度之大小而定。所谓诗素,即诗人内心所产生并赋予其作品的力量,这种力量在读者欣赏时即成为一种美的感动。诗人运用意象语言写诗,可以意在言外,亮化私人的温情都市,建构无为而无不为的幻象世界。假如诗歌是一条道路,远方就是诗人内心“尊贵的方向”。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个人选择了诗歌的道路,是否就意味着选择了生命和精神的天堂。(金伟信)
(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