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粮难粮农欲哭无泪 吉林省粮食积压露天存放
当下,我国粮食生产、粮食市场有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地方:一方面是粮食进口激增,一方面是库存积压、卖粮难再度来袭;一方面是“谁来种粮”的忧虑,一方面是“十一连增”的骄人成绩;一方面是资源环境压力日增,一方面是简单追求产量的冲动不减……或许有人说,粮食多了总是好事。然而这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粮食多的背后,市场是不是正常?粮食结构有没有问题?农民的种粮积极性如何保护?粮食生产是不是可持续?这些都是需要认真研究、深入思考的问题。半月谈记者近期深入多个粮食大省采访,发现保障粮食安全正面临新的形势和考验,相关战略和政策措施都到了调整的关口。
今年,河南夏粮总产突破700亿斤,连续13年增产。然而对粮农来说,丰收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积压在手的粮食成了烫手山芋。
连日来半月谈记者走访河南多个县区,发现卖粮难正在局地抬头。持续卖粮难还通过粮食链、资金链、土地链的传导,引发连锁不良反应:粮食经纪人大量购粮后滞销;种粮大户艰难维持,无钱投入再生产;农资经销商赊销严重,经营困难……
“现在急得都想咬人”
最近,方城县券桥镇的街道两旁停满了卖粮的大货车。这些车时间最短的已经在路边停放了四五天,最长的已经停放了十几天。司机们反映,券桥有一家中储粮委托的粮食收购点,但每天只收一两车小麦。如此一来,他们就只能长久地在粮库外边和道路两边排队等待。
等待中,司机们在粮库门外的树林里搭起了吊床,貌似悠闲地上网、休息……与中储粮略显“矜持”的收购相比,紧邻粮库的一家私人收购点却在敞开收购小麦。尽管价格只有每斤0.95元,比保护价低了2毛多,还是有农民前来卖粮。“不卖粮食没钱花。”一名卖粮农民说。
舍不得低价卖的就只有压在手里。在豫南一位粮食经纪人李俊平(化名)家里,记者看到成堆的麦子裸露着,像起伏的小山一样从屋里一直蔓延到院外。磅秤、蛇皮袋、架子车散乱地放置其间。不时有鸽子从房顶飞落下来啄食。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鸽子粪与粮食霉变混合的臭味……
今年新麦收获后,李俊平开秤从农民手中收购了40万斤。“前后持续收了10天,堆在家里竟然两个多月没‘走掉’。从事粮食经销生意十多年,这种情况还是头回遇到。”
同样遭遇卖粮难的,还有另一地的经纪人刘保臣。因为未能及时兑付粮款、不堪要账农民的辱骂,刘保臣71岁的父亲刘长志不久前上吊自杀。
刘保臣介绍,自己和几个合伙人前后共收了240多万斤小麦。在花光了100多万元的民间私贷后,仍余100多万元的粮款未能兑付。不断有农民前来讨要,最多的时候一天来了将近50人。
“要钱的人一着急就说脏话,我父亲一把年纪哪受过这气,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刘保臣说,“根据往年的经验,国家保护价1.18元,我们收购价1.1元,除去运费和人工,每斤能挣2分钱。谁想到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急得都想咬人。”
统计显示,截至8月20日,河南省累计收购小麦340.4亿斤,比上年同期减少61.2亿斤,其中无论是政府托市收购还是市场主体收购量,都比上年同期明显减少。
随着时间推移,卖粮难的影响正逐渐向深层次传导:由于经纪人收购的小麦难以脱手,致使包括种粮大户在内的售粮农民遭遇“打白条”,后者因此无法兑付农资商户的赊销款。大家成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日子都不好过。
在唐河县源谭镇,农资经销商秦长春拿出厚厚一沓账单。粗略数了一下,足有30多张。只见上面一笔笔记着农民赊销农资的信息,少则三五百元,多的达到数万元。
“大致算了一下,截至目前外面的农资欠款还有200多万元,多数都是去年种麦时赊欠的,现在玉米眼看都要收获了,有的连着两季的钱都没给一分呢。”秦长春说。
同为唐河的农资经销商,史一航告诉记者,受持续卖粮难影响,面对大量农资赊销,不久前迫不得已采取以粮抵债形式回收欠款。“有3个种粮大户,欠款一共达到20多万元,实在没办法只好用10来万斤小麦冲抵了部分债务。要不时间太长,数目太大,我们也吃不消。”
记者注意到,与普通农民不同,对种粮大户而言,卖粮款相当于其用于农业生产的周转资金,成堆粮食无法变现,产生了“卡脖子效应”。
息县项店镇种粮大户董海军说,每年都是收完庄稼后给农资钱,现在因为小麦卖不出去,农资欠款达20多万元。“种粮的周转资金,包括购买农资、耕种费用、农民地租等,主要是靠卖粮款,如果粮食卖不出去,后续周转将难以为继。”
另一县的种粮大户杨秀丽(化名)更是感觉“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据她介绍,去年受灾加上眼下的卖粮难,至今已经负债400多万元,除了农资赊销款,还有200万元的民间借贷。
“以前是卖了这季的粮食,赶紧还上季的农资款,同时兑付下季土地转包费。现在粮食压在手里,链条不动了,只能到处借债。”杨秀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