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诗意地栖居——《北方雅风诗阵》和其中的诗人们

10.04.2015  11:27

  东方樵夫

 

  一

 

  自从海德格尔引用了德国19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的一句诗“……人诗意地栖居……” 并对它进行哲学阐发之后,“诗意地栖居”便成了人们的追求和向往。但生活本身是艰辛的,有时甚至是残酷的,我们大多数人是处在忙碌、浮躁和焦虑之中的,我们甚至无暇顾及到静美的大自然,无暇顾及到生命本身,我们恍然意识到,我们是非诗意地栖居。但是如果你是个诗人,你就会发现,生活有时候是诗意的,你用诗意的眼光看待生活,你便接近了诗意地栖居。

 

  《北方雅风诗阵》的作者显然是追求诗意栖居的。写诗能改变什么?可以肯定地说,写诗改变不了我们的生存状态。但它改变我们的精神状态,会使我们心境澄明地感受自然、感受自我,在黑暗中看得见一束光亮,而这一束光亮恰恰照临了我们的内心。有这样的体验,在这样的时间里,你就算得上诗意地栖居了。海德格尔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上帝缺席”、“诸神消退”的时代,这是工业文明的结果。现在我们也到了这样的时代。寻找精神家园,退守内心领地,是敏感的、脆弱的诗人们的当务之急。否则,我们去哪里栖息?

 

  二

 

  是郭丽打来电话,她把十位作者的部分作品发给了我,我开始领略雅风诗阵的诗意。

 

  黄国贞是我的老朋友,二十年前,我曾撰文评论过她的散文诗集《黑色的诱惑》,题目是《大浪相叠  小浪相簇》,我认为黄国贞的散文诗具有“强烈的主观抒情性和阳刚之美、崇高之美”。这之后,我读她的东西都是在博客上。黄国贞大多写散文诗或散文随笔之类,她的写作似有神助,每篇都是洋洋洒洒,让人不知她那些滔滔文字从何而来。

 

  国贞为人,有江湖义气,从没有斤斤计较的事情,所以她在朋友圈里是居于大姐的位置。比如这套书能够得以出版,都是她在幕后默默奔忙。

 

  郭丽也是我的老朋友,郭丽率真、爽快,是一个直言直语的人。二十年前在秋原、宋虹主编的《关东散文诗丛书》第三辑里,出版了一本散文诗集《风景不会老》。这些年来,郭丽投身于雅风诗社,成为诗社的主要领导者,锲而不舍地组织诗社活动,七年来已经举办了31届诗社活动。这种对诗的执著和坚持,令人感叹。

 

  郭丽写诗充满着批判精神,“城市参差不齐的建筑/总是阻碍风的走向/那些遭遇南墙的风/那些被迫绕弯的风/那些走走停停的风/那些失去自由的风啊//大漠上它们并肩前进/所向披靡/城市里它们四分五裂/各奔西东”。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象征,人在现代生活中,有着同样的际遇。

 

  鹿晶的诗我是第一次读,她以现代诗的表达方式,传达着一种古典诗的美感。比如《踏水》:“幻化为小鱼儿  踏水而行/汲取什么  平和一隅心田/酌情一阙小令  关于永远/抑或谎言  蓦然出局  这一刻/远山青黛  水妖娆与我嬉戏”。把最平常的一件小事写得富有诗意,仿佛把人带到了古代,这是本事,小令般的语言传达了她的情感。鹿晶的诗歌语言,有可圈点之处,比如“干净的眼神”、“清廉的梅香”,形容得就好。“一段清廉的梅香    把我/悠悠地想起    今夜/我用一首诗    约会你”,写得诗意朦胧,缠绵温婉。

 

  任玉梅的《小满》写得情趣盎然,“谷雨提着水罐子,一路小跑/喂饱了垄头的麦子”,“暖风一副轻醉微醺的样子/驮着阳光的这匹小马驹/在向阳的山坡上撒欢儿”。这些极具动感的词语,生动地表达了春天,表达了一种喜悦。作者由麦子、阳光、山坡这样的大场景渐渐收拢到小轩窗的近景,由对自然的观照过渡到对人的观照,有小女“轻拂粉面,淡扫娥眉”,“夜色袭过来/为你悄悄点上一朵/眉心红”。通篇充满了画面感。

 

  曹玉双写诗有些历史了,1984年就开始发表作品。她的诗带有思考的特点,“我  常站在世俗的方阵之外/执意独自行走  独立思考”。但她以轻柔的方式叙说,正像聚会时她常常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但她依然有自己内心的风风雨雨。《路过》说的是每个人都是过客,但过客和过客是不一样的。“我只是/经由此地的云朵”。把自己说成是“经由此地的云朵”,形容得清新别致,表现的却是做人的姿态和价值取向,似乎有一种道家“不争”的意味。

 

  金利达似乎对雪情有独钟,诗集定名为《白色诱惑》,一组吟雪的诗,多维度地体会着北方的雪,并且在其中安放自己的灵魂。“我无所畏惧地端坐在寒冷里/爱着,每一个浅白的日子”,“你在我的世界里,也在我的诗行里/纯洁,一如既往”,“风的余音响在耳边/我还聆听着雪落的禅音”。作者细细地品味着雪,其实是在品味自然,品味生活,品味自我,是对生命的仔细关注和领悟。“我陷入雪/也陷入温暖”,可见她对雪,其情也深,其意也真。

 

  杨丽的诗是直抒胸臆的,“我喜欢光明,喜欢热闹/喜欢用一些红色的图片为新年填词”(《年味》)“把套马杆准备好,把枣红马备好鞍/把我多年的梦轻轻地摇醒/秋天里,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秋天,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这些都是质朴的表达。优点与缺点同在。

 

  她用诗歌的表达方式写了不少寻常小事,比如《拔牙》,写的就是一次拔牙的过程,“医生是一位美丽的天使/声音温柔,满脸笑容”,但到了最后两句,事情变化了,“当交款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却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的黑暗”。这个出人意料的结尾,不管事实是怎样的,但这最后一句,提升了诗歌的分量。

 

  宿林写诗也不隐藏情感,也是直接的表达,“当我们从童年的稚嫩中走出/走进华发苍暮的安详/所有旅途上的风景/都将是永恒的怀念”(《》)“那些让人感慨/又令人振奋的往事/常常被母亲的泪水/滋润得有声有色”(《母亲》)往事被母亲的泪水滋润得有声有色,这给我们提供了想象的空间。

 

  《蝴蝶》短短15行,是一首较为完整的诗,蝴蝶“从不计算归程”“品味花香/却又远离花香”,“漂亮的飞行轨迹/使飞鸟都嫉妒不已”,到结尾处又隐含了梁祝故事,使一首轻巧的小诗有了厚重感。

 

  北方是一个老作者,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有着丰厚的生活积淀,曾在海岛服兵役十年,在草原生活过三年,他的诗集叫做《蓝绿风》,显然是对大海和草原的深切怀念。在《水兵小夜曲》里,作者从生活的一个小小侧面,映射出战士和母亲、和人民的忧喜与共,“巡逻归来/将蓝色的心情/交给和煦的海风/任它放牧一层层波浪/直到母亲看到海上平安的行踪”。对草原,他同样一往情深,“咀嚼,一个草棍儿/就是手把肉就是奶茶就是风景/广阔而馨香”。若不是对草原爱得深沉,他不会生发出这样的联想,而这不仅仅是联想,是他对草原深情的感受。

 

  吴景慧的诗在构思上是完整的,也很新巧,他的诗呈现了一些新鲜的意象,“这时才发现故乡已离我/很远很远。因为故乡就是/母亲口中的一声乳名。母亲没了/乳名也就成了一片凋谢的花瓣”。“我只关注这片树叶能否顺利归根/在如此巨大风的面前,一片树叶的命运/会不会像我一样,一旦离开了故土/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门//一片落叶的行踪,让我看到自己/离开故乡时的影子”。凋谢的花瓣、落叶的行踪,这些飘忽不定的意象,象征了游子找寻故乡的迷茫和精神世界的某种失落。

 

  “布谷声声,是春天最深入人心的/一次歌唱”。这是诗的语言,把布谷鸟的鸣叫形容为歌唱,虽有先例,但仍不减美感,对庄稼人来说,这是殷殷召唤和督促,从而使“深入人心”有了深厚的佐证。

 

  三

 

  我没有全面阅读这些诗人的作品,管中窥豹,所以我对他们诗歌的评价就显得底气不足。好在大多数人都与我相熟,不会因为我的某一点不当评价而杀上门来。我把歌德的话放在这里:“自然界是黄铜世界,只有诗人才交出黄金世界。”我们对诗歌、对诗艺的探究,永远存在着无限的空间。(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