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倾诉:我的无知和大意 痛失娘的黄金抢救期

10.04.2016  09:54

1952年7月,通化市铁厂完小毕业留影(左为作者)

病床上不见了我的老娘。同室病友告诉我,老人家突然发病,上不来气儿,心痛得满头大汗,从床上滚到地下,没有一个家人在跟前。大夫们进行了例行抢救,终于还是迟了,人已经不行了,他们无力回天。人被移送太平间了……

我娘的一生,与饥荒、战乱、苦难为伴,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她虽是文盲,却言传身教,用行动诠释了做人的真谛,给孩子们一个有力的人生。可娘的去世,留给我的却是终身遗憾。   

天塌了,地接着

我爹是山东人,出生在一个弹棉花的手工业者家庭里。他是长子,长大学了打铁的手艺。后来闯关东辗转来到辑安(今集安),参与修过梅集铁路和云峰水电站。

我于1938年出生在辑安县外岔沟村。3岁时日本人要建鸭绿江上第一座水电站,外岔沟村正处在水库蓄水淹没区。日本人一声令下,几百户人家被强制限时迁出。开垦的土地、建成的房舍一律被水淹没了,家园变成了汪洋。爹领着我们一家人离乡背井,流落到几百里外,在通化市东60里的铁厂子落了脚。   

铁厂子原名常家街,日本人在这里建了火力发电站,开了砟子矿,建了洗煤厂和炼礁厂。煤矿出产的煤(砟子)最适合炼铁,一百里外的七道沟开采的铁矿石就运到这里冶炼,所以改名为铁厂子了。铁厂子包括煤矿区(号称白房子)、日本住宅区(号称鬼子窝)、百姓居民区和几个村子(川心店、同心村、一心村),逐渐发展成一个小镇。我爹就在四大区的交会处安了家。这里能源充足,取材方便,销路广泛,非常适合开铁匠炉。我爹就在川心店开了一家铁匠炉,取名“德兴炉”。

德兴炉开张两年之后,就走上了正轨。我爹主柜,他的同门拜把子兄弟苏明福掌钳,雇了一个伙计甄聋子打边锤,收了两个学徒拉风箱,边干杂活(挑水、喂驴)边学手艺。德兴炉开办之初专营农具、猎具、挂马(牛)掌,后来也揽矿上、铁路上的铁活儿,生意渐渐兴隆起来。

民谚说,“铁匠冒股烟,石匠干一天”。在日本人的铁蹄下,七十二行也有生存之道、用武之地。日本人忙于掠夺东北的大豆、高粱、木材、钢铁、煤炭;中国人忍辱负重,忙于生存和繁衍。爹娘含辛茹苦奔生活,我们兄弟姐妹悄悄成长,一家人还是自得其乐的。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天有不测风云。1944年,父亲突然暴亡。当时我6岁,已经记事了。   

1944年夏末,我爹为了德兴炉的扩大发展,到通化市日本人办的铸造工业(翻沙)株式会社,购回了一台“牛角平砧”。它是那种带牛角式的铸铁件,足有300多斤,安装起来,又平又稳。有了它,就可以打制各种平面和带弯儿、带钩儿的铁活儿,尤其是可以焊接、锻铆,是生产农具、猎具的最好工具。民谚说,“人巧不如家什妙”,有了它,凭我爹的手艺,就会如虎添翼,财源滚滚。

我爹把这台“牛角平砧”从铁路托运到铁厂子车站。也是该着倒霉,货物卸下来,正赶上一列往南方战场驰援的军列要通过。卸完货的列车停靠待避,小站被日本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铁桶一般,见人就撵,跑不迭的遭打。我爹赶巧从火车上下来,正围着“牛角平砧”转磨磨——凭一人之力,他拿不动啊!   

凶恶的日本宪兵见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闲杂人员”和一个铁家伙,眼睛都红了,举手就打,抬脚就踢,“哇啦哇啦”喊起来。我爹能听懂日本话,就是让他立即把铁家伙搬走,人立马滚蛋,否则“没收的干活”。我爹说一个人拿不动,得回家找手推车运。这时,那辆运兵车已经从王八脖子岭上冲了过来,日本人逼得更凶,打得更狠。我爹被欺凌得怒发冲冠,山东人的犟劲儿上来了:狠命护住他的心肝宝贝,拼上命也不能让它落到日本人手里!

可怜一个61岁的老铁匠,运足力气,一哈腰真的把砧子扛了起来,趔趔趄趄,东倒西歪,挪蹭出日本人的警戒线。又下了一个小坡,扑通一声,栽到路边的荒草窠子里,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等被伙计抬回家,人已奄奄一息。

娘哭喊着四处找大夫救治,可是伤得太猛太重,抻了五脏,已无药可治。爹吐血不止,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委屈。三天之后,爹带着对日本人的满腔仇恨和对妻子儿女的无尽依恋,撒手人寰……

爹去世时61岁,娘42岁。他们已结婚17年,恩恩爱爱,生了6个孩子——最大的16岁,最小的还是吃奶的娃娃。   

民谚说,“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爹走了,家里天塌了,娘陷入绝境。一个孱弱的小脚女人,面对着6张嗷嗷待哺的小口儿,举目无亲,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好女不事二男”“从一而终,不能给夫家断了香火”……这些本是封建的东西,却成了我娘好好活下去的信念:天塌了,地接着。

天昏地暗的日子只过去7天(头七),我娘便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她痛定思痛,振作精神,有担当地撑起破碎的家,有智慧地振兴德兴炉。

也是命运的眷顾,我娘赶上了好时候——日本鬼子投降了,国民党败走了,八路军(抗日民主联军)解放了家乡,分了胜利果实(主要是三间草房),德兴炉的锤声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角色的演变

老板娘变成了女掌柜。我娘从一个只知道恪守妇道的小脚女人,摇身变成有胆有谋有魄力的女强人。她仍然担任炊事员,鸡叫就起炕,操持十几口人的伙食。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丈夫既已不在,她便剪去刘海儿,蓄起发髻,拒施脂粉;春夏秋一身白、青素装,穿着山东女人那种“灯笼裤”,绑着裤脚;脱去脚上的绣花鞋,穿上自做的“千层底儿”;冬天则头戴狗皮帽子,脚蹬男式驴皮乌拉。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不招风,不惹蝶,咬牙与命运抗争。   

“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避邪,我娘巧用“王”字,上演了一出借力打力的精彩大戏。川心店一带还有李家炉、郑家炉。因我家姓王,人们就叫德兴炉为王家炉。王家炉的邻居也姓王,是铁厂镇的警察署长,外号“王大妈巴子”。与“王大妈巴子”为邻,我家借了不少光。他飞扬跋扈,威压四方,训人时张口就是一句“妈拉个巴子”。我家租住他家的房子开炉,又都姓王,人们都以为我们两家沾亲带故,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我爹活着的时候,往往人们问起来,他总是含糊其词,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会儿,我娘重书牌匾,在“德兴炉”之前加上了“王记”二字。“王记德兴炉”的店训“铁肩担道义,炉火炼真金”也公布于众,还搭了松枝彩门,喇叭班子助威,放了一千响“满地红”。从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轻易不敢到我家门前撒野了,甚至警察和宪兵也收敛很多。这是我娘精彩的一笔,“拉大旗,作虎皮”,就是吓唬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以诚待人,本分做事

娘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才受穷”。我娘平时极节俭,地瓜梗子、山野菜是她的最爱,可是她的伙食办得好是出名的。尤其是逢年过节,更是大鱼大肉,吃的近似“朱门人家”。王家炉常年雇有两个伙计,两个学徒。第一掌钳是我爹的把兄弟,两个学徒都是刚满16岁的孩子,我娘视他们为己出。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家聚到一起,靠手艺谋生,是缘分,他们干活从不惜力。伙计们过年回家,娘都给带上面食,这是山东女人的绝活。他们在把年货、礼品送回家后,往往正月初一又回到我家过年。年前大家杀猪、蒸糕、贴对联、打挂笺,一起忙年。有的小徒弟干脆不回家,在我家吃年夜饭,熬到守岁,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大家放鞭炮,扭秧歌,一直玩闹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以后才开工。

我娘忙年井井有序,宁落一屯不落一人。除夕吃年夜饭之前,必有送财神的(讨饭的乞丐)陆续上门,娘便热情接待,施舍些年货给他们。他们走街串巷,把王家炉的乐善好施传遍四沟八岔,招来不少客源。

我家堪比动物园,鸡鸭鹅,猫狗猪应有尽有,特别还养了一头驴,用来拉磨,几乎是全村公用。我娘还推出了好几项便民优惠举措,如打寿钉免费;穿钉子(给牛马换钉子)不要钱;允许赊账,以物易物。我娘用真情和诚信留住了人,也引来了客户,扩大了业务,广开了财源。

有我爹留下的家伙(生产资料),有继续租住的房子(作坊),有方便的煤、铁(能源和原料),有精湛的手艺,王家炉很快恢复了元气。鸡叫天明时,王家炉炉火正旺。没想到娘有这样的经营管理才能——残酷的现实逼出来的潜能。

坚守和担当

我娘是个文盲,她常说自己“大字不识一斗,小字不识一升”。可是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她迈着小脚站起来了,靠坚忍和勤劳走出了宽阔的人生之路。

一切正常之后,她开始实施了“系列人才工程”。

一是嫁女。娘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一定要自食其力,女人要找个好人家。几年之后,大姐(炳珍)、二姐(炳秀)相续出嫁。嫁女时,失去了两个好帮手,娘十分不舍。娘给两位女儿挑对象眼光独到。大姐夫(葛焕章)是个闯关东来的裁缝,二姐夫(邵恩林)是部队转业的电工,都是有技术(手艺)的人。尤其是大姐夫,会做服装鞋帽。我娘的针线活是山东女人的特长,无奈粗活忙得她团团转,没有工夫为孩子们做女红。有了大姐夫,全家的鞋帽服装大为改观,娘脱去乌拉穿上了蹚踢马(比乌拉轻便美观),我戴上了狐皮帽,穿上了蹚踢牛(小孩穿的乌拉)。   

二是拜师接班。大哥(炳财)是长子。俺爹50岁上得子,所以给大哥取小名“五十子”。“长子为贵”,我娘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的正是大哥。刚满16岁,娘就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拜师礼,师傅就是铁匠苏明福。苏师傅具有山东人的侠肝义胆,我爹猝然离去,他毅然放弃自己创业,留下来帮扶师嫂。几年工夫,他把全身手艺绝活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爱徒,直到爱徒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公私合营时,“王记德兴炉”入股“铁厂镇铁木业社”,不久合并到通化市江东机械厂烘炉车间,大哥定级八级锻工,他才依依不舍回老家养老。大哥敬他如父,直到为他送终。

三是娶媳。这期间,娘为大哥娶了大嫂(李庆兰)。   

家乡土改后,出现了穷人参军的热潮。“小大姐,正十八,手里拿着大红花。要问大姐做什么,我要找——战斗英雄,把这朵红花献给他!”这是我们儿童团扩军时唱的歌。那骑着高头大马,佩戴红花,披红挂彩的红火场面,激起了多少爱国青年的革命英雄主义情怀!大哥多次报名参军,都被人民政府劝回来了,因为他要养家。娘也把大哥视为“太子”——王家香火的承传人,所以在嫁出长女、次女后,她便按照既定标准为王家务色“媳妇”。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娘终于选中了大户人家“洋井老李家”的小女儿。李家大院因住在铁路抽水电站旁边而得名“洋井老李家”。   

大哥成亲后,娘经过慎重考察后,认可了这个比自己还麻利能干的儿媳妇。娘觉得她过日子是把手,这才正式把持家大权移交给大嫂……

四是取经学艺。娘对我的评价是:“叫心眼儿坠住了”“小体格根本不是打铁的料”“你比孙猴子还猴气,取经(念书)去吧。”小妹(炳芳)喜欢文艺,且很有天赋。初中毕业后,在娘的鼓励下考入了通化评剧团。娘看了小妹寄回来的照片,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王家炉的小黄毛丫头出落成小戏子了!”   

我痛失了娘

娘带大了三个孙女两个孙子。“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二哥(炳喜)吃代食伤了胃,不幸去世。娘就跟着大儿子过,安度晚年。

我跌跌撞撞在外面闯荡到30岁,结了婚,并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1968年的春天,大地春暖花开,“文化大革命”方兴未艾。我在 长春 等待迟来一年的毕业分配,整天无所事事。这时家里来信,说我娘病重,住院了。当时我妻子的妊娠反应也特别强烈。两个人都需照料,我便离校,回到了山城通化。   

山城的“文化大革命”搞得如火如荼,地区医院的“走资派”“牛鬼蛇神”“反动权威”们正挂着牌子列队等着挨斗,“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已大打折扣。

我含泪见到娘。她昏昏沉沉地知道我回来了,点点头,说:“老病了(哮喘),不碍事儿,挨着吧。有老大两口子陪护,我会好起来的。你请假了吗?你媳妇怎么样?快回去照顾她吧……”   

大哥说:“娘已经住院三天了,你放心,会好的。”转而,大哥难为情地问我:“明天我们厂组织参观石人煤矿血泪山,我是老党员,老工人,必须带头去。就一天,你能替我陪护娘吗?”我说:“什么替呀?这是当儿子的本分。”我又立下了军令状:“别说一天,就是十天,我也保证陪护好,你就放心地去吧!”   

当天晚上,大嫂服侍娘吃了点晚饭,我就接过了陪护的任务。当夜娘坐着昏睡了一宿。天亮时,她要上厕所,竟然不用我搀扶,自己走着去了。如厕后,我给她洗脸梳头,她竟跟我唠起嗑儿来。我喜出望外,想趁机问问她和爹当初相识的经过和闯关东的情况。她不高兴地说:“我都病成这样了,哪有心思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去!照顾你媳妇去,顺便给我弄早饭来,俺饿了……”我更是惊喜不已,娘竟然有饥饿感了,主动要吃饭了,这些不都是病情好转的征兆吗?   

娘点了“地瓜母子粥”和咸鸭蛋,并嘱咐加红枣和莲子,慢火熬。

我犯难了,连来回走路带熬粥,还得慢熬,少说也得两个小时。“娘,我这就去弄。可是我离开了,你自己行吗?”“真磨叽,快去弄,我饿了!”

我担心地慢慢退出病房,见娘竟自己躺下睡了。   

我撒腿往家跑,想快点送饭来,别把娘饿慌了!   

早饭弄好后,我又返身往地区医院跑,可是怕洒了粥,根本跑不起来。   

跑着跑着,我猛醒了。在山东老家,端午节前后正是栽地瓜苗子的时候,抠完芽子的地瓜叫地瓜母子,是留给人吃的。地瓜就是穷人的命,娘是吃地瓜长大的,地瓜就是她的“乡愁”,娘这是想家了!病重时想家,会伤心的,对身体不利啊!

我屁滚尿流、汗流浃背地跑进医院大楼,心急火燎地冲进病房。然而,我傻眼了。

病床上不见了我的老娘!同室病友告诉我,老人家突然发病,上不来气儿,心痛得满头大汗,从床上滚到地下,没有一个家人在跟前。大夫们例行进行了抢救,终于还是迟了,人已经不行了,他们无力回天。人被移送太平间了。   

我蒙了。捧着温热的“地瓜母子粥”腾云驾雾般地来到了太平间。太平间的床上,娘安详地躺着。她是那样瘦小,又是那样孤独。生了6个儿女,临终时竟没有一个陪在身边;她想吃的最后一顿早饭,是我们一家三口(女儿还在妻子肚子里)为娘做的唯一一顿早饭,娘竟然没能吃上一口!

我悔,悔得五内俱焚;我痛,痛得肝肠寸断。医生说,我离开两小时,错过了心脏病的最佳抢救时间——4分钟!   

我羞死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方法论讲得头头是道,却不明白什么是“回光返照”!更不知道哮喘、心肌炎、心力衰竭是什么后果!书呆子一个,丢人现眼,百无一用!

我麻木了。手拿着一纸“死亡通知书”,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天渐渐热起来,根本不能久拖。可是我兜里打扫干净也不到10块钱,真正尝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答应的事儿办砸了,无知和大意让我铸成大错,而且是不可挽回、不能原谅的错,我怎么向亲属交待?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尴尬地在玉皇山上呆坐到太阳西沉,等着大哥归来。   

当晚,大哥厂子工会得到消息,立即组织一组人连夜做棺材、打寿钉;又组织另一组人打着火把到山上采坟地、挖坟坑。第二天上午,娘就下葬了。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工友们淋着疾雨,踏着泥泞抬灵爬坡,安葬了我的老娘,并或多或少地留下了慰问礼金……

这些老铁匠,多是七级、八级工,都是大哥的铁哥们儿。在我每月只挣24块钱时(我到长春上大学之前曾工作过),他们每月能拿一捆儿(100块钱)。他们技术精湛,为人豪爽,吃苦耐劳,助人为乐,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娘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离开了她,这成了我今生都过不去的坎儿。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吃,不是穿,不是钱,不是失去生命……是孤独,是无依无靠的恐惧。而这样的孤独和恐惧,我让娘独自面对了——当她心痛得从床上滚到地下的时候,我——她的亲人不在她的面前。这个凄凉的情景印入我的心里,就再也无法抹去。我知道,她怕。对不起,我的老娘!   

娘的死,是因为我的过错,也是我终身的遗憾。

王炳顺

“扪心”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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