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强壮的灵魂与残弱的肉体相遇
诗神被意淫狂们拉下神殿,强迫她或搔首弄姿,或卖身为奴,早已失去了往日凛然不可侵犯的风采。因此,当余秀华以别一种声音出现时,无异于在唤醒诗神,唤醒那些对诗神已经绝望的人们的耳朵。余秀华是个异数。1976年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凝重也好,快乐也罢,那一年有众多事件可以载入史册。但是,有谁会注意到,在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诞生的一个早产、逆产而导致先天性脑瘫的女婴,将在走路不稳、手发抖、说话口吃的境遇里,走到今天,走进诗坛呢?
当强壮的灵魂与残弱的肉体相遇
——余秀华诗现象的随想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当今的诗坛充满了垃圾。
诗神被意淫狂们拉下神殿,强迫她或搔首弄姿,或卖身为奴,早已失去了往日凛然不可侵犯的风采。因此,当余秀华以别一种声音出现时,无异于在唤醒诗神,唤醒那些对诗神已经绝望的人们的耳朵。
余秀华是个异数。
1976年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凝重也好,快乐也罢,那一年有众多事件可以载入史册。但是,有谁会注意到,在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诞生的一个早产、逆产而导致先天性脑瘫的女婴,将在走路不稳、手发抖、说话口吃的境遇里,走到今天,走进诗坛呢?
我之所以说她是个异数,并不是因为她的不幸境遇,而是她在很多有着相同境遇的同类中,竟然有着不一样的强壮的灵魂。
每个人的灵魂和肉体同在。
但是,肉体和灵魂不一定同一,有时甚至是矛盾的。强壮的肉体并不意味着同样的灵魂,相反亦然。余秀华的诗创作证明了这一点。一些人把她在残弱的肉体上生产出的强壮的诗放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把她当作一个励志故事来加以叙述,不同版本的网络标签上大多是“脑瘫”、“农民”“女诗人”等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余秀华诗的存在意义。而我以为,她的诗完全是超越肉体的灵魂释放。
当一个人无法改变已有的存在时,要么让灵魂就范,要么让灵魂飞升,寻找另一个可以接纳它的地方。余秀华以她的方式做到了后者。她把残弱之躯的多种不可能,在灵魂的诗中变成了可能: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余秀华诗的意象有很多和性相关,这充分表现了她将以另一种方式来完成对现实的反叛,她以自由之灵魂来完成对自我的救赎。这既是一种自觉,也是一种无奈:
你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身上的气味停顿了一下
此刻,我们在第一层楼梯和第二层的连接处
我以为已经够了,但是你还在往上走
不高的合欢在不停地炸开
此刻,天空适合昏暗,适合从街上传来警报
在当代诗坛,缺少灵魂的诗比比皆是,到处充斥着纸质的花儿——模样漂亮却没有生命——特别是没有灵魂的生命。余秀华的诗则在“你”“我”“他”之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灵魂世界:
我要这被我厌恶的白堆在我身上!在这无垠的荒原里
我要它为我竖起不朽的墓碑
因为我依然是污浊的:这吐出的咒语
这流出的血。这不顾羞耻的爱情,这不计后果的叩问
哦,雪,这预言家,这伪君子,这助纣为虐的叛徒
我要它为我堆出无法长出野草的坟
余秀华的出现是一种偶然,其实更是一种必然——因为像她一样有着残弱或者强壮肉体的人根本无法计数,而与她一样有着让灵魂得以在诗中飞升的人也会大有人在。正如她所说:“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作者 江城日报编辑/周利 编辑/张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