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对口型、走进录音棚……一部译制片的诞生
录音棚四周全是吸音板,棚里有两套录音设备,中间是可移动的吸音木板 本组图片 新文化记者 殷维 摄
配音间隙,通过“啃词”找声音的戏感
导演和录音师工作的录音室
三个房间,一套工作台,两套配音设备,9位工作人员……这就是一部中国译制片配音的全部阵容了。
2015年10月5日,新中国译制片之父袁乃晨逝世,袁乃晨担任导演、制片人等职制作的新中国第一部译制片《普通一兵》,自1949年诞生起,也走过了70个年头。借此机会,记者走进长影译制片录音现场,为读者揭秘一部译制片诞生的经过。
初见:片场的样子
目前,除了长影集团外,仅有中国电影集团、北京电影制片厂、上海电影制片厂等少数几家公司还有制片厂的存在。长影的译制片录音片场在长影大院的旧址博物馆“译制片展厅”里,是去年才正式迁入的。正方形的展厅中,一个录音工作台放在最显著的位置,前面有巨幅投影仪,对面有话筒和一些音响设备。不过,这些并不是真正用于制作译制片的,而是给游客提供的展示品,游客可以用话筒进行简单的配音游戏。
“译制片展厅”的左手边,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有两扇小小的窗户,游客可以通过这两扇窗户观看录音现场,但由于有隔音效果,在外面听不见任何声音。跨过窗户左边一扇白色的门,再经过一条更狭窄的走廊后,长影的译制片录音片场才真正展示在记者面前。
实际上,片场的结构非常简单,一个长方形的休息室,中间有一道永远都不关的门。门里面被配音演员们戏称为“VIP休息室”,有可供查阅资料和休闲的电脑,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直播录音棚里的录音进度,每一位休息的配音演员都可以看到。门外面的休息室他们称为”吸烟室“,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凌乱地摆着各种水杯、剧本和一些食物,大部分演员都坐在“吸烟室”,因为它离录音棚更近。
休息室右侧有两个门,一道门走进去是录音室,面积不大,只能摆得下一个工作台,工作台上除了剧本和一本用来矫正发音的《新华字典》外,什么也不允许摆放。导演和录音师从开始工作就坐在这间房间中,除了喝水和去厕所基本不会出去。录音室的正前方是一台可以观看进度的液晶电视,电视后面是一扇小窗户,可以看到录音棚。
另外一扇门就是通往录音片场最重要的房间———录音棚,录音棚在片场里占地面积最大,超过10平方米,有两道门用来隔音。棚的四周全部是吸音板,棚里摆放着两套录音设备,每套录音设备都配有一个液晶电视、一个话筒、两套耳机、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两套录音设备中间以可移动的吸音木板隔开。据说现在的录音设备敏感性非常好,最多可以同时容纳六七个人同时录音也不会互相干扰。由于录音棚隔音效果非常好,除了录音棚外,整个录音片场并不需要特别安静,但配音演员们还是习惯在休息室里保持比较安静的状态。
别看录音片场整体非常小,但结构精致,工作起来互相沟通方便,而且,这个片场的设备十分昂贵,配音导演郭金非告诉记者:“我们的那个工作台350多万,里面的话筒一万八一个,还有一个300多万的混音台,算是国内相当顶级的设备了。”
准备:那些幕后的工作
记者探班时,录音棚还没有来暖气,温度有点低,配音演员们都穿着比较厚的棉衣。棚内只有9个人,他们正在译制即将在央视电影频道播放的美国电影《幸运赌神》。译制片导演是杨波,为好莱坞知名演员艾瑞克·巴纳担任配音的男一号是著名配音演员孟令军,另外,长影知名的译制片导演郭金非也在该片中客串了配音演员的角色。
为《幸运赌神》这部电影担任译制工作的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一共有12个人,而该片的配音演员除了在长影任职的专业演员外,还有从 吉林 动画学院、吉林艺术学院和 长春 光华学院请来的学生。郭金非说,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培养更多的新鲜血液。
一部译制片的诞生,其实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做幕后工作。记者在导演杨波手里看到的剧本,标注着各种各样的线条,这些都是在进录音片场之前的工作。首先是长达半个月的准备,《幸运赌神》这样的“电视电影”,翻译人员需要10天~15天的时间翻译剧本,然后把翻译稿件给到导演手里,导演需要一周时间做极度孤独的工作,那就是他要拿着翻译好的剧本对照着视频“对口型”。当年袁乃晨开创“对口型”译配法至今仍然是中国译制片广泛采用的方式,导演要保证每一句中文台词的口型都能对得上英文的版本。之后就是分角色、选演员,大约十七八之后,才会正式进入录音片场。真正来到录音片场之后,工作反而比较快了,一部电影两三天就能配完,之后正式进入后期混音阶段,一部译制片才算正式完成。
现场:他们是这样配音的
虽然在录音片场的时间最短,但是对一部译制片来说,配音却是最重要的工作。
长影译制片厂这些工作人员都是合作已久的,现场气氛非常轻松。杨波和录音师一起在录音室里担任总调度,配音演员都坐在休息室,等导演叫自己的名字后进录音棚录制。记者赶到现场时,正好是孟令军和一位学生录制一场挨打的戏,两个人分别坐在两套录音设备前面,孟令军看着液晶电视上电影的进度,到了自己开口的那一刻,他立刻照着剧本读出一段台词,然后发出挨打的呻吟声。虽然声音听着很痛苦,但记者发现,其身体动作和声音完全不一致,他一边发出“啊”的痛苦声,一边挠了挠后背,十分搞笑。两个人配完一个大约3分钟的镜头,导演杨波示意他们停止,然后重新听了一下这段戏,说:“可以了!”学生走出录音棚,换了另外一位配音演员进去,孟令军和他录制下一段台词。
学生走出录音棚后开始翻看自己后一段剧本,并默默地念着,这种行为被配音演员称之为“啃词”,通过“啃词”来找声音的戏感。但资深的配音演员不用,他们在录音棚外基本不会看词,大部分都在抽烟、吃东西、玩手机和聊天。孟令军每完成自己的配音之后就跑出来用iPad看一档台湾综艺节目,明明刚刚在录音棚配了一段很凝重的戏,出了录音棚就可以一边看综艺一边哈哈大笑。而郭金非在进录音棚前一直和记者随意地聊天。
记者发现,配音演员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会看搭档的表情,由于座位是背朝导演,所以也不会和导演有视线交流,他们的视线只在屏幕和剧本之间徘徊,也不会和其他配音演员讲话,只会通过耳机与话筒和导演沟通。而且,配音演员NG的时候也很少,有超过八成的戏都可以一次过,偶尔NG除了戏感不对外,大部分都是口型和电视画面对不上,郭金非有一句台词的中文明显比英文要少很多,但是如果把语速变慢听着又很怪,在NG了三次之后他和导演协调,临时又加上了“女士们,先生们”等几个字,才算调整完毕。
现在译制片基本都是数字化,所以配音演员只需要为人声配音,其他诸如打人的声音、电闪雷鸣等已经不需要在录音棚内制作了,而是由美国片方做一个“素材音轨”,最后通过混音师把背景音和中文配音混合在一起即可。
趣点:经常需要“精分”客串
《幸运赌神》有一场比较大的赌博竞技的戏,需要的角色非常多,但是记者探班的配音组中只有7位配音演员,所以就需要他们经常“精分”成其他角色,甚至导演也不例外。
在孟令军为一场混战的戏配了一句话之后,导演杨波就把剧本扔在工作台上,交代了录音师几句话,然后走进录音棚,配了一个在电影中只有一句台词的小混混的角色,只有一句话:“你给我老实点儿!”几秒钟,杨波配好了这句话,把耳机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走出录音棚,重新回到工作台前回归导演的角色。郭金非在短短一下午,也客串了两个角色。
生存:其实挣的并不多
目前在中国,一部译制片的制作周期并不长,像《幸运赌神》这种在电影频道放映的“电视电影”周期很宽松。郭金非说:“《幸运赌神》这种片子不赶,有一个半月的制作周期吧。翻译剧本需要10天~15天,然后导演看词、对口型、分角色,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然后给演员们1天~2天的时间啃词,录制周期是三天左右,然后交给后期就完了。”
录制《幸运赌神》这种电影,配音演员们只需要朝九晚五地正常上下班即可,早晨9时进录音棚开工,晚上5时下班,中间还可以休息。但是院线大片就比较赶了,郭金非说:“《蓝精灵2》是我做的周期最短的电影,从翻译一直到后期完成只有10天时间,这10天里基本就是没法正常作息,配音的时间1~2天就得搞定,很辛苦。”
虽然现在长影译制片厂的片子多了,收入得到了不少改善,但配音演员仍然属于低收入人群,配院线电影男女一号的片酬只有500元,《幸运赌神》这种电影男一号的片酬只有400元,而其他配音演员的收入最低甚至有200元左右的。郭金非说:“这个片酬比二十多年前只低不高,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生存状态能够得到些许改善。”
新文化记者 殷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