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心医:16年免费为2000人做心理援助 在至暗时刻点一盏灯

09.05.2018  18:03

  央广网成都5月9日消息(记者陈锐海)坐在眼前的人,李芳洲看不见。她只能用耳朵来捕捉藏在声音里的故事。这些诉说者的情绪几乎处于两个极端,要么低落,要么狂躁。

  听完一场哭诉,李芳洲的耳朵里,世界悄然敞开——每一个来到她面前的人,都处于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们深陷心灵的幽谷,难以挣脱。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李芳洲,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这些人点一盏心灯,帮他们“在黑暗中找到一个光亮的出口”。

   把对方从低落的情绪中拔出来

  那个梦一直缠绕着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梦里漂浮不定的人奇形怪状,有头无身。他们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像死鱼一样盯着人。”20多岁的小伙子,夜里被吓出一身冷汗。

  李芳洲猜想,这个前来咨询的年轻人可能见过太多面目狰狞的死者,而那段时间汶川刚发生地震,所以他可能是参加过抗震救灾的军人。

  李芳洲的判断准确。年轻的军人在震后救灾中挖了很长时间的遇难者遗体,觉得自己没能救出那些人,心存愧疚,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时他装病不出操,也不跟同事说话。女友寄来的信他也不回,整天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年轻人很痛苦,“总觉得生不如死”,甚至想过轻生。李芳洲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让他算一笔账,写下自杀带来的好处,他写不出来。但李芳洲一提到他的父母,他又忧心忡忡。

  “这些人的死亡不是你造成的,而是天灾,所以你不要有负罪感。相反,应该用一种成就感来替代。你把他们挖出来了,遗体能够入土为安,他们活着的亲人会感激你的。”计算完轻生带来的成本,找出咨询者的症结所在,并不断给予“积极的暗示”,是李芳洲常用的方法。那段时间,年轻人只要半夜做恶梦,就给她打电话。两个月的交谈后,他恢复正常。

  有时候对方的情绪难以控制,积极的心理暗示无法奏效,就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好比那个开车开到一半就打来电话的男子。电话里,他哭着对李芳洲说,原本他和姐夫关系很好,但地震之后,两个人阴阳相隔。他承受不住,开车想到他就哭起来,有七次差点出车祸。

  李芳洲劝他暂时不再开车,有空就去爬山,累了就去做园艺,最好是能看会书。她想借此把对方从低落的情绪中拔出来,而这也是她提供心理咨询时的核心工作。

   把负面的东西变成肥料

  16年来,在李芳洲面前倒苦水的人形色各异。有人是抱着孩子过来的,他的娃娃在地震中受到惊吓,震后看到东西摇晃就会大哭大闹。有人提着一把刀就来,说要报复出轨的妻子。有人拎着煤气罐,一气之下想要炸掉银行。还有人已经爬到天台上,准备一死了之。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从这些人的声音里,李芳洲总能“”出“苦难”的气息。这是68岁的她所熟悉的味道。

  3岁的一场高烧,一下子烧走她此后人生所有的光明。失明的李芳洲小时候只能待在家,听大人说书里的故事。渐渐地,她爱上文学与音乐。那会儿盲校没有初中,小学毕业的她原本无学可上,但她争取到进入普通初中学习的机会。

  学校里,看不见的李芳洲总受到排挤,但她怕被退学不敢闹,只能躲起来偷偷哭,然后把精力花在学习上。初二时,她成了优秀学生,站在校长身旁,面对全校师生做演讲。

  毕业后,她学习推拿按摩、针灸等中医知识,四处打工。开始实现经济独立,李芳洲觉得“自己高大多了”。改革开放后,她在成都建立三家民营医院,成了那个年代报纸上的励志楷模。

  “人的一生有太多痛苦,但不能用自杀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要把这些负面的东西都变成肥料,使自己长得更壮硕;把它们变成燃料,让生命更旺盛。”李芳洲觉得,丰富的阅历让她对人生的理解更加透彻。面对咨询者的“不幸”时,她也有了同理心和共情力。

  在80年代的从医生涯中,她经常碰到一种“没有病的病”——病人身体上没问题,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有人甚至因此放弃了生命。那会儿,大多数人还不懂心理咨询,她只能用自身的生活经验与感悟,给病人提供建议。

  2002年退休后,李芳洲学习心理学,并考取高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后来,她在报纸上刊登免费提供心理咨询的广告,人们这才找上她。“面对苦难,很多人会走极端的路子。如果我能化解掉这些,会觉得非常幸福。

   让眼界更开阔

  面对深陷低谷的咨询者,李芳洲的工作就是协助他们“在黑暗的地方找到一个光亮的出口”——“不要尽看到黑暗,我们活着有很多事情要做。让眼界更开阔,找到有意义的事情。

  在她的建议下,地震后觉得生命太脆弱、找不到活下去意义的男子,最后投身到公益中,帮助上不起学的孩子回归校园。原本想报复出轨妻子的人,也熄灭了心中的怒火,决定回去后好好谈谈,“大不了就离婚,没必要这样”......

  16年间,李芳洲已经给2000余人免费做过心理援助。有时接触太多负面的案例,她的情绪也会受到影响。对她来说,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一头扎到书里或者音乐中,“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就好了。

  她把人们留下的故事,写入自己的书中。她还想把它们拍成电影,“有票房、版税等收入,我就能办一所希望小学,捐一所希望中学,还有一所培养残疾人技能的职业学校。”如今,这些听来的“苦难”,也成了她生活的燃料,燃烧后发出的光,亮了她自己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