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变味”遇诚信危机 坑熟的微商能走多远

记者暗访截图 新文化记者 栾喜良 摄

    眼下，使用微信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朋友圈已被微商占领，不知不觉咋多了这么多卖货的朋友？仔细琢磨，他们卖货有个共性，天冷提醒你加衣，佳节祝福第一个@你，分享一些心灵鸡汤、情感段子，偶尔还夹杂着屌丝逆袭变富豪的励志案例。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疲倦”的刷屏，诱人产品分享、骄傲的巨额订单、火线诚招代理。在一个以朋友为磁极的封闭空间内，汹涌席卷每个角落，朋友圈变成了生意圈。如同掉在地上的硬币两面，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黑暗。

    阳光的一面是快速成长、踏实肯干的微商，在这里制造一个个奇迹和惊喜。但在不见光的一面，却隐藏着扭曲的生意链。

    过度营销、畸形营销、三无产品、以次充好、层层加价，代理“变味”，商业生态悖逆基本的公序良俗和伦理底线，“杀熟”、“坑熟”屡见不鲜。

    一件商品让多年的好友烦心、断联、警醒，朋友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案例

    一双运动鞋引发的友情危机

    长春市民王女士，重情重义。在她的脑海里，始终印刻着这样的标记：朋友有情有爱，真诚相对，朋友是一生的财富。

    可是，去年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对朋友有了重新的认识，并且不再联系。

    是什么让多年好友不再联系？还得从一双运动鞋说起。去年11月里的一天，王女士像往常一样，刷着微信朋友圈。在查看朋友分享时，朋友（也是前同事）刷屏分享的一组品牌运动鞋，不论是价格还是款式上都非常吸引人。

    当时天冷了，老公也想买一双运动鞋，打开商品界面，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一款运动鞋，这双鞋官网售价要1500元，而这个微店商品报价只有690元。“本身我这个朋友自己做微商，卖化妆品，人家都说保证正品了，当时也没有多想，我老公挺喜欢那双鞋的，就直接打钱过去了。”她说，当时感觉捡了一个大便宜。

    7天后，鞋到了。王女士的老公看着鞋盒先是沉默，当看到鞋子后失望极了，与其相伴的还有质疑。“老公一直穿着的就是这个牌子的鞋，从鞋盒上一看就能看出来跟以前在商场买的不一样，再看里面的鞋，跟以前买的质量差太远了，绝对有问题。”王女士告诉记者，老公还特地到曾经买鞋的实体店让专柜人员“鉴定”。鉴定完毕后，人家毫不避讳地说，这鞋跟正品不搭边，连高仿都不如。她找到了卖家，想问问是不是邮错了货。对方直接告知：“货没有错，保证是正品。”“问了几次，人家都这么说，后来干脆见我电话，就不理了。”她说。

    郁闷、困惑。她突然想到了朋友此前的承诺，“朋友开的店，保证正品”。“我问她，你和店家不是朋友吗，应该挺熟悉吧，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能不能把钱退了。”王女士几乎是哀求。

    可朋友的回答，让其无法接受。“不认识店家，让我自己找卖家，卖家根本不理我，这钱花的真冤枉。”被气坏了的王女士，发誓昔日朋友友情从此一刀两断。有过运动鞋不愉快的购物经历，从那以后，再也没从朋友圈里买过任何商品。

     ■问卷调查

    近两成受访者不满意朋友圈商品

    如果说，在2013年，人们的朋友圈信息多被各类订阅号占据的话，那么在2014年，朋友圈里的信息则成了微商的天下，这一年也被称为微商元年。护肤品、保健品、玩具等等，一波接着一波。这类商品的售卖者，贴着共同的标签，以商业角色和朋友的标签，把社交媒体玩转。

    在新文化报线上、线下多渠道随机100份有效问卷中，在朋友圈里，购买朋友销售的产品，质量和价格，不满意的多达19人，基本满意52人，非常满意12人，17人表示都是朋友不方便评价。

    根据调查对象透露的成交商品种类，化妆品、洗涤品、服装鞋帽、丝袜、保暖贴、珠宝手串、水果、蛋糕、香肠、绿色蜂蜜、纯手工制品等商品最为畅销。在不满意受访者中，被朋友坑的最多的商品，主要集中在化妆品、洗涤品、服装鞋帽中。在对待朋友卖货的态度上，在受访人群中，42人表示，特别反感商家刷屏，其中21人作出了“屏蔽”的举动。本地微商刘婧告诉记者，目前微商已经进入2.0时代，微商销售的产品品类繁多，理论上讲微信朋友圈相对封闭一点，因为必须是好友且向你开放朋友圈，才能看到他们发的广告，当你的好友人数越来越多时，你会发现几乎卖啥的都有。

    ■记者调查

    “杀熟”背后 扭曲生态链

    什么样的群体，做什么样的商品；什么样的团队，带出什么样的牛人；什么样的营销，制造什么样的奇迹。在“学问”颇多的微商圈，这样的理论随处可见，如果是诚信经营的本分微商，行走在商业道路上非常实用。但如果落到了“心术不正”的卖家手中，结果不堪设想。更让人不敢想象的是，为了迎合不良卖家的种种心理，造假软件为一体的畸形链条正在形成。

    根据线人报料，朋友圈中所谓不良朋友，为了赚钱，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恶意刷屏都是轻的，成交对话截图造假、名字产品来路不明便宣称大品牌，类直销模式，不负责任地发展下线，绝不少见。在互联网时代，有一种外力就是各类软件。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目前在“百度”上输入相关关键词，微信对话生成器、支付宝转账截图生成器、网银转账截图软件、“微信定位精灵”，一应俱全。

    记者下载软件体验，这些软件有相似之处，微信对话生成器、支付宝转账截图生成器、网银转账截图软件、头像可以随意设置、转账金额可以随意填写、自动生成的留言，亲切真实。“微信定位精灵”更是神奇，在经过安装运行后，记者点击“单点模拟”选项后，一张世界地图就呈现在了记者手机中，可任意选择一个地点进行定位，国外各大城市轻松选择，一些身在国内却谎称在国外某地的代购者，可轻松蒙骗不知情的买家。

    不过，这类软件，多分为试用版和正式版，前者功能受限，后者需要付费购买。强大的造假功能，市场需求如何？记者联系了其中一款名为“微信对话生成器源码”的软件，售价180元。这款软件在30天内售出368件。

     ■“代理”洗脑

    加粉下线 营销还是传销

    与此同时，以发展下线为目的、等级分明的代理模式也成了朋友圈信任危机重灾区。新文化记者对话一位住址在宁夏的名为“诺诺”的微商，她的微信资料明显标准“招代理”意图，她所代理的产品为“撕拉唇彩”，在记者表明有意加入代理微商大家庭的目的后，对方毫无遮掩地表示这个赚钱容易，后台营销方式、货品配送都是总部来完成，只要订购一定数量的货品就可成为特约代理，如果想做得更大、赚得更多，也可选择更高级别的代理。

    “交钱后，有专人培训你，上家教你方法，你需要做的就是执行。”诺诺说。“还是没明白，这代理如何赚钱，所谓执行是什么？”记者不解地问。“方法很多，最基础的就是在朋友圈里疯狂加人，把产品发朋友圈里，吸引他们关注购买你的产品，同时也可以无限制发展下线，让他们从你这里拿货。”她说。“咱们是个多大的团队？进入团队需要花多少钱打货？产品质量如何？有无认证？能否提供一下资质？”记者追问。诺诺说，这是一个20万人的微商团队，代理级别不同，费用不一样，唇彩是“品牌货”，没问题。

    后续交谈中，记者了解到诺诺口中的团队，就是一个类直销组织，级别分为总代、一级、二级、特约。成为一级需要保证金1000元、总代保证金为2000元。每次购货价格990元~32400元不等。成为级别低的代理商，相对来说门槛也较低，但拿货价较高，如果想成为高级代理，门槛还会提高，但拿货价会更为低廉。如省级代理，目前代理费，已经由20万涨至50万。代理可以再发展下线代理赚取差价，也可以自行零售。

    事实上，代理制并非不妥，这是一种营销模式，但目前出现在微信圈，发展下线泛滥，且有拉人头比销售还重要的风向愈演愈烈，渐渐成为各微商供销平台最重要的业务之一。原本正常的营销行为，也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日前，多地爆出的微商潜规则，所提供的产品质量不过关，有的甚至没有产品，逾越了商业底线，透支情感。更有甚者，在层级代理上偏好虚拟化、金字塔化的奖励体系，蛊惑发展下线来牟利等叠加因素，由此在社会上一度掀起了是营销还是传销的大讨论。

     ■连锁反应

    微商圈遭遇诚信危机？

    坑熟的微商能走多远？业内专家，又是怎样看待微商行业的未来？

    “个人感觉目前微商讲信用的多于不良商家，大家每天辛苦地发图，策划做朋友圈试用活动。”刘婧说，不好的一面，不是朋友圈的问题，而是个别朋友的问题。同样的问题，在中国移动互联网产业联盟副秘书长杨晓明看来，微商持续的热度成了商业市场的焦点。不可否认，因缺少鉴别，基于朋友间的信任，少数微商的不诚信经营确实会让一部分人，对微商行为以及所经营的产品，产生不好的印象。但也要看到，瑕不掩瑜，微信平台和许多创立初期的平台一样，功能性和服务性、便利性仍有优点，多数商家诚信经营结果也是好的。

    “坑人的商家哪里都有，这是市场经营无法避免的事情，如果所有商家，都是先做人再做事，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负面案例和潜规则了。”杨晓明说，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互联网+”时代，平台方被一些人钻空子，也就是说，平台并非“无罪”，需要积极配合，从技术层面和产品质量等方面，积极对待，只有这样，朋友圈里的微商生态才能更持久、更健康地发展，重构微商规制和伦理，叫停“坑的就是熟人”的不良风气，进而实现平台更大的影响力。微信开发者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观察

    微商3.0时代猜想

    从经营者和专家说法来看，朋友圈里做买卖的趋势短期内不会改变，生态雏形会在各方努力下逐渐改变，诚信或有理性回归的可能。但作为商业理论研究和权威观察人士、艾媒咨询CEO张毅看来，微商乱象所带来的负面效应非常危险，绝非一个乱字就可涵盖。

    “微信在经历了以社交为主的1.0时代和以社交+电商为主的2.0时代，微商面临转型，腾讯也需要革命。”张毅说，腾讯微信在完成了用户积累后，微信需要导流变现，但它十分清楚，社交化工具本质仍是社交。早期，因为有微信电商模式存在，一定程度上让商业和社交有机结合，直接后果是黏性后遗症。即便知道微商的不好行为，并没有太有效的监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微商本身也是用户。但现在不同，腾讯清楚，不出手就将破坏多数用户体验和忠诚度。

    3.0时代是什么？目前还没有这个概念，但张毅认为，服务号+朋友圈这种初级模式会被逐渐弱化，“坑熟”、一锤子买卖，在下一个阶段，会随着场景化商业情景的植入和专业化平台的建立，空间不再，换言之，朋友圈、生意圈有可能并列而生。

    “这不是凭空想象，市场上早有所指。”他预测，今后微信功能独立后，目前微商格局将会发生改变，也是一次再定义。诚信经营、有实力的微商，将会茁壮成长，他们有个共同特点，早先靠朋友，目前靠口碑，今后营销中，将更加侧重人群定位和客户购物体验。

    和其他国内电商平台入驻商家一样，微商洗牌后将出现二八分化，即“二八定律”，微商80%的销售额来自20%的商品，80%的业务收入是由20%的客户创造。“现在看到的一些三无产品，中介化、畸形的代理化模式，都将在洗牌中退去。”张毅说，虽然是个猜想，但绝对是可行的推断。

    新文化记者 栾喜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