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鸟相守了半个世纪的老人

16.01.2015  07:10
   

高玮

    我国著名的鸟类学家、中国鸟类生态学奠基人之一、中国东北地区鸟类生态学研究的开拓者,教育家,东北师范大学资深教授、生命科学学院原院长。2012年11月10日11时,因病医治无效在长春逝世,享年75岁。

    写在前面>>

    偶然获悉,高老先生走了,这位在我国乃至世界鸟类研究领域德高望重的老人在病痛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高老是在2012年11月10日逝世的,但两年后这个冬季,记者再次走进东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才知道高老已不在这了。

    2012年初春,乍暖还寒的长春到处都是冰雪,一个有关南湖公园死鸟事件的采访,没想到让高老如此亲力亲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该如此惊动老人家,但高老身边的工作人员司机祁文石说,高老就是这样一丝不苟的人,尤其做学问,来不得半点含糊。

    出于敬重,更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怀念,特拙撰此文,缅怀为我国科学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老科学家。

    人不管你多有才华,一定要尊重师长,尊重老师,我的成长和进步得益于前辈的关爱,更得益于我的导师傅桐生教授的教诲。另外,当代科学发展非常细,做学问也好,做研究项目也罢,一定要有团队精神,一个人的才能是有限的,你想单枪匹马,这种事以后就别指望了,随着大科技、大数据的出现,团队的合作至关重要……”

    ——高玮

    “南湖死鸟事件” 高老异常认真

    2012年年初,长春市南湖公园内惊现许多死鸟,由此引来一些人对鸟死亡原因的猜疑:自然死亡?人为射杀?还是投毒?为求得更为准确的结果,记者辗转通过电话联系到了高老。从交谈中,记者能够感知对方是位学识渊博的人,但并不知道已是年过古稀的老者。

    记者本以为通过电话和网络传输过去的图片就能从高老口中很快得到确定的答案,至少是一种可能性的回答,结果高老的回答让记者失望了。高老说,死亡原因暂时定不了,因为没有对死鸟标本进行化验等一系列的检查,如果要想得到明确结果,必须要见到死鸟标本,而且尽量要集中同一地点采样。“如果真想弄清鸟的死因,接下来我只能告诉你如何去采样,然后拿来,我给你看一下……”高老的话不啰嗦,简短且字字扎实。高老在电话末了,告诉了记者他所在的办公地点——东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这里是他自1978年9月至辞世前工作的地方。

    对恩师傅桐生的尊敬从未停歇

    2012年3月1日,在高老身边司机祁文石的帮助下,记者带着样本走进了东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高老知道记者来了,特意从家赶到学校。这天,长春仍然挺冷,校园四周白雪皑皑,高老穿着半截黑大衣,头戴运动帽,面戴口罩,左手抚在胸部低声说,“最近身体不太好,走,咱去我办公室。”距离楼体大门不远,高老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坐落在校园广场上的一尊雕像说,“那位是我的恩师,傅桐生,东北师范大学生物系奠基人之一,中国现代鸟类学开创者之一,我们这个系第一任系主任,可惜1985年去世了……”高老说着说着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记者不知道平时高老会不会这样,但高老的举动让记者意识到高老的恩师该是位多么伟大的科学家,至少让记者想起了小学课本中曾经学到的竺可桢。高老对记者随口说出的“竺可桢”这仨字很兴奋,他说恩师傅桐生就是竺可桢那样的人。

    高老在傅桐生雕像前后默不作声地转悠了几个来回,踩着地上的雪花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他在想什么至今不得而知。离开雕像前,记者以这尊雕像为背景拍下了一些照片,高老突然像孩子般很是高兴。

    高老不世故 顾及学问但不照顾面子

    上楼来到高老办公室,桌台前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一些更显眼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全是药。“高老身体不好,每天要吃药,肺癌,晚期。”趁高老转身翻阅书籍查找资料的间隙,祁哥悄声向记者透露了高老的病情。后来才知道,之前,高老去美国女儿那治疗了一段,因放不下国内这边的工作又匆匆回来了。

    就记者想要咨询的南湖死鸟谜团,高老通过翻阅资料并加以佐证后,用简洁的语言给出了明确答案。答案中提出了鸟类迁徙的问题,排除了人为射杀和投毒的可能。“鸟类的迁徙是件极具风险并充满挑战的事情,一部分鸟在迁徙飞行中羽毛与大气接触摩擦后变得凌乱不堪,甚至大面积脱落,经过寒冷的栖息地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又寻不到吃的,就很可能被冻死,当然在迁徙的路上还有许多其它不测,比如被其它动物给吃掉……”高老说着说着开始略显伤感,说鸟的寿命与人比起来大都不会很长,就在这样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好多鸟每年还要跨越千山万水完成迁徙。

    “你看那老鹰,还有一些鸟,飞向高空后,如果发现地面的猎物,几乎是稳准地定点,然后快速猎取。还有,在茫茫大草原上,天上飞的鸟就能准确地降落到自己的鸟巢,其实像这些鸟类准确定位的本事都是值得我们科学家研究的,包括仿生学……”高老说起鸟,滔滔不绝,尽管初次相见,他对于记者关于鸟的提问,哪怕是一些外行话,没有丝毫的厌烦和不屑,而是认认真真地给记者讲,用的都是老百姓都能听得懂的大白话,“做学问马虎不得,科学研究更要严谨,我这么说你能听得懂,明白就好,可对于我们研究者来说就必须更专业……”熟悉高老的人说,高老人比较认真,看到不对的地方会立即给你指出来,不世故,顾及学问而不会照顾面子。

    40多年科研工作 承担国家基金资助项目9项

    1957年,高老进入东北师范大学生物系本科学习,1962年毕业,同年,师从著名鸟类学家傅桐生教授,读动物学专业研究生,主要攻读鸟类分类及生态学。在三年研究生学习中,高老不但学习了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独立从事科学研究的能力,还学到了导师的严谨治学态度和为科学勤奋及求新精神,更从导师那学到了做人的道理。高老说,“三年研究生学习,使我终生受益!我的最大收获概括起来是:做人、辩证、多思、科学、刻苦、方法。

    1965年研究生毕业,高老被分配到北京动物园工作,在北京动物园5年工作中,从事动物饲养和繁殖研究,更加丰富了专业知识和感性认识。从1970年至1978年从事农业的教学和科研8年,使他更加开阔了眼界和丰富了专业知识。1978年,高老调回东北师范大学生物系成为傅桐生教授的助手,并从事教学及科研工作。

    40多年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中,教学方面,高老为本科和研究生开设了动物学、动物生态学、鸟类学和动物学专题、动物生态学原理、鸟类学、鸟类生态学、群落生态学原理及方法、行为生态学等课程;科研方面,在国内外学术刊物发表135多篇论文,出版学术专著28部,承担国家和省部级科研项目21项,其中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9项,并获多项国家和省部级奖励;人才培养方面,自1985年以来,培养生态学硕士生31名,博士生11名。

    高老的眼光和胸怀已放眼世界和未来

    “人不管你多有才华,一定要尊重师长,尊重老师,我的成长和进步得益于前辈的关爱,更得益于我的导师傅桐生教授的教诲。另外,当代科学发展非常细,做学问也好,做研究项目也罢,一定要有团队精神,一个人的才能是有限的,你想单枪匹马,这种事以后就别指望了,随着大科技、大数据的出现,团队的合作至关重要……”高老的思维和学识让记者暗中钦佩,尽管他手中的手机仅限接听电话和发个短信,不够“先进”,但这位已年过古稀的老人的眼光和胸怀已放眼世界和未来。

    高老的学识都已掰开了、揉碎了留给后人

    高老的导师傅桐生专于鸟类学,从1959年起曾对长白山地区鸟类生态进行广泛的调查。作为得力弟子,高老也继承了恩师对长白山鸟类的不懈研究。高老这一辈子几乎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与鸟为伴,一年中能有半年多的时间在野外,主要以科研为主。“先生的耳朵特灵,只要听到鸟的鸣叫,立即就能确定这种鸟是哪一目、哪一科、哪一属。”高老的学生说,不仅东北,全国各地的鸟都在高老心里呢。

    这样一个痴迷爱鸟的人,两年前的冬日匆匆走了,另外一个世界多了一个懂鸟儿的人。

    “回忆挺痛苦,可惜老人走得太早了。2012年7月12日,高老打电话给我说要去医院,那天长春下着小雨,当天检查后回来了,第二天我开车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要求必须住院,然后先生就再也没回来……”祁文石清楚地记得,每次外出遇到关于鸟不懂的问题,高老都会不厌其烦,虽然他只是名司机,但高老都会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学术方面只要高老知道的都会毫无保留传授给学生,有耐心,无架子。(记者 王海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