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念的年味儿:家里的大豆腐和粘饼子
过滤后豆浆透过屉布重新进入缸里
在粘饼子上洒上水,使其松脆可口 本组图片 新文化记者 吴廷 摄
在这个专题策划之初,我们一直希望寻找到一种味道,它会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却又难以用言语形容和表述的味道。
幸运的是,我们在辽源市安石镇众志村找到了这种味道,当地至今还保留着腊月里家家户户手工制作粘饼子和大豆腐的习俗,自家种植的姜米、红豆做成粘饼子,预示着“年”的到来,用土办法制作的大豆腐祈祷新的一年人人“都福”。就是这种乡野特色的年货,让这个小村落的年味十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年四季,吃到嘴里的都是原生态。乡土人家的人们也保有着原生态的淳朴。
借着火堆,各家大人领着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鞭炮声声炸开了小屯的天,响彻田间地头,点亮小屯崭新的一年。
谁家生起了火,大家伙就都去他家拜年,给他贺喜,吃上一口菜,喝上一口酒,临走,再掰一块粘饼子,咂上一口大豆腐。就在这“轰轰火火”中,小屯里的人们走东家串西家,互道拜年嗑,互喝新年酒。
“轰轰火火”的小屯,就这样迎接红红火火的日子。
五道工序的“笨豆腐”
农历小年之前,纪忠秋准备为自家先做上几十斤大豆腐,一多半放在屋外冻成冻豆腐,过年的时候随时拿出来炖菜,剩下的小部分泡在水缸里,随吃随取。
2月4日上午,纪忠秋开始了做豆腐的“工程”。纪忠秋做豆腐的手艺是从父辈传下来的,他说要经过五道工序。父辈的年代,众志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石磨,毛驴拉磨磨出来的豆浆,虽然不那么精细,甚至有些粗糙,却格外透着豆香,每每豆浆煮熟的一刻,年幼的纪忠秋和伙伴们都要盛上满满的一碗,咂上一口,待那股醇厚的味道沁入心肺,再贪婪地把上唇贴在碗口,大口大口喝掉蒸腾着豆子香味的豆浆,连碗底的豆渣都要舔舐干净,临了,还要伸出舌头把唇边沾到的一点豆浆舔进嘴里回味。如今,那股伴随着童年美好时光的豆香已经很难复制,因为石磨和贫穷的过去早已被时间一起丢掉。
泡豆子、磨豆子
泡了一夜的黄豆个个鼓胀得像是快要爆开。纪忠秋打开磨豆机准备将这些豆子一点点倒进其中,让它们变成乳白的生豆浆。这台磨豆机是纪忠秋的父亲去世后买来的,机械化的最大益处是提高了生产的效率,同时带走了那宝贵的毛驴拉磨的童年乐趣。磨豆机的上方,悬挂着一个空盆,盆底掏开了一个小孔,不用的时候用苞米秆堵住小孔,磨豆的时候,将苞米秆拿掉,往里面一瓢一瓢地加水,水通过小孔不住地流进磨豆机,和豆子混在一起,伴随机械的工作,生豆浆从磨豆机的出浆口流出,豆渣从磨豆机的残渣口飞出,收集起来拿出去喂牛。纪忠秋家的水是水泵从井里抽上来的井水,上年纪的人常说,农村“笨豆腐”之所以好吃,“笨豆浆”之所以好喝,跟这井水有着莫大的关系。这说法是不是有点神奇色彩?
磨豆机不间断地工作着,两个铁筒轮流交替接出生豆浆,每接满一桶,纪忠秋便将生豆浆倒进锅台旁边的大缸里。半个小时后,磨豆机停止了工作,生豆浆磨出了半缸。
熬豆浆并过滤
接下来是熬豆浆的工序。纪忠秋引燃了灶坑,大锅里加上一点水,用水舀子一舀一舀把生豆浆从缸里舀进大锅。灶坑里的火越烧越旺,纪忠秋一面搅动着大锅里的豆浆,一面不断向灶坑里添加引火之物。高温作用下,豆浆翻开了花,蒸汽在小房里弥漫开来,慢慢遮住了人的双眼,浓浓的豆香味填充着小房里的空间,呼吸之间,那豆香味让人醉了。
熬豆浆的火候是最难掌控的,时间短了,豆香味不到位,火大了,豆浆会熬出煳味,做出来的豆腐带有焦煳的味道。熬豆浆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步骤是尤为麻烦的,那就是过滤。屋顶悬着的“十字架”形状的木撑,撑起屉布的四角,里面铺上些豆渣,形成一个简单的过滤设备。煮熟的豆浆填进屉布里,慢慢摇晃木撑,经过过滤的豆浆透过屉布流下,重新进入缸里。
一个半小时后,豆浆熬熟并过滤完成。纪忠秋让孩子们取碗来,给每人盛上一碗豆浆,在热乎乎的豆浆里奢侈地加上几勺糖,像纪忠秋当年那样,美美地享受起来。
卤水点豆腐
下面的步骤最考验人的耐心,卤水点豆腐。有句话叫“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说的就是这个步骤。卤水要一滴滴加入熟豆浆里,还要慢慢搅动,让卤水充分渗入豆浆里。这舀卤水的瓢也是特别加工的,瓢底有一个更小的孔,用手指挡住小孔,卤水便会成滴,滴进豆浆里。
纪忠秋一手端着瓢,一手拿着个小木棍,在豆浆里缓缓搅动,一边做着,一边念着,“都福,都福”,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一缸豆浆。不一会儿,水缸里翻起了豆花,半个小时后,点卤水的工序终于完成,一缸豆浆变成了水豆腐。纪忠秋舀起一瓢,品尝着辛苦工作的成果,那丝丝滑滑的,像小孩子肌肤一般的口感,没有半点发涩或者生硬的感觉。
压豆腐
纪忠秋在装豆腐的簸箕上铺平屉布,把缸里的水豆腐一舀一舀盛出来,水被屉布筛出去,豆腐留在簸箕里面,直到一缸豆腐干干净净地装进簸箕,纪忠秋用屉布把豆腐包好,盖上板儿,上面压上块大石头,等待把水控净,豆腐成型。
等待的过程要半个小时,纪忠秋点上一根烟。吞吐中讲述着小屯里过年的热闹气氛。
纪忠秋所在的这个小屯共有70多户,一进入腊月,小屯里的年就开始了,各家各户都准备好了杀年猪。几乎是排着号的,不管哪一家杀猪,小屯里各家各户都一定知道,没事的老爷们、小媳妇、老人、孩子就都赶去吃猪肉。而不管谁家杀猪,桌子上一定要有新做出来的大豆腐,还是热乎的,这样才好吃、解腻。甚至猪肉没吃完,大豆腐就已经吃完了。这就是各家各户都做豆腐的一个主要原因。
半个小时后,大豆腐成功完成。手指轻轻按下去,一大块豆腐都跟着弹起来,像是水床一样的感觉,又不敢用力按,担心一不小心就把这么完美的一块作品破坏掉。
纪忠秋用刀和板儿,给一大块豆腐横竖几刀,分成若干块。一些留在家里,剩下的一些,他要拿给前院的叔叔婶子,让他们尝尝鲜。
“谷色谷香”的粘饼子
纪忠秋来送豆腐的时候,婶子任亚凤正在家里准备做粘饼子。今年过年,任亚凤家可谓是双喜临门。小儿子的婚期定下了,腊月二十,远亲近邻都会来捧场。人还没回来,在北京工作的妯娌就打来电话,说馋坏了家里的粘饼子,告诉任亚凤再忙也要做些粘饼子,给她带回北京去。2月4日这天,任亚凤大女儿婆家杀猪,邀请他们夫妇过去喝酒,但任亚凤决定在去大女儿家之前先做出一锅粘饼子来,免得遭妯娌埋怨。
烀豆子、做豆馅
要说包粘饼子不算是太费事的活,一锅粘饼子连包带烙个把小时就能完活儿。就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很麻烦。先要把姜米浸泡三五天,然后磨成粉,加上一点面粉,和成面,放在热炕头,半晌就能发酵。
粘饼子里面的豆馅也要在前一天加工完成。十几斤红豆掺杂一点大豆放在大锅里煮开闷熟。大概半个小时,再用铲子把已经煮开花的豆子压成馅,再放上一夜自然晾凉。那红豆、大豆也是自家种的,不上化肥。
烀豆子的时候,厨房里那杂谷的原始香味,不禁让人流口水,蒸汽笼罩了整个厨房,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气,那原生态的谷香之气仿佛让人置身田间地头,闭上眼,是辛劳和甘苦,是奋斗和收获,是满足和憧憬,是对自己最美丽的褒奖。
和面、插豆馅、包粘饼子
和面、插豆馅这些工作,任亚凤在头一天也是见缝插针地做完了。包粘饼子只是一个简单重复的机械动作。揪一块粘米面,放在手心里,中间挖出一个小窝,一勺豆馅塞进去,再用面包裹起来,严丝合缝,放在两掌之间,用力压平,一个粘饼子的雏形就顺利完成了。
任亚凤和婆婆在炕头完成了这道工序,一盖帘粘饼子不到15分钟便制作完成。任亚凤和的面、插的豆馅,可以做出200多个粘饼子,一个年下来,迎来送往,吃的带的,应该刚好够用。包好的粘饼子放在屋外冻好,吃的时候拿到炕头化开再烙熟,保证吃的是热乎的粘饼子,这样才好吃,不失迷人的谷香之气。
烙粘饼子
烙粘饼子绝对是个技术活。在大铁锅里抹上一点点油,把粘饼子一个个贴上去,一盖帘粘饼子刚好贴满一锅。农家灶坑的火来得快,烧得旺,柴火填进去,立马见效果,据说,这农村柴火、大锅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城里煤气、蒸锅做出来的东西香甜可口。
贴在大锅内壁上的粘饼子在柴火的作用下,开始冒热气。任亚凤舀了一瓢井水,用手蘸了点水,掸在锅壁上,嘶啦嘶啦响,蹿升起来的热气透着淡淡的米香味。
任亚凤挨个翻腾着饼子,动作麻利熟练,那双手的耐热程度也让人叹为观止。翻过身来的粘饼子已经有了一点结痂,另一面贴在锅壁上,没一会儿,也变了样。三翻两倒之后,粘饼子出锅了。
“谷色谷香”的粘饼子咬一口脆脆的香酥感一下就抓住了人心,再咬一口,依旧是香脆的感觉,继续品,香香浓浓,就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