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尧：故乡的冬
一
故乡堪称雪乡。雪是故乡的一大特产，是北方人至今尚未申请专利的品牌。冬季一到，大片大片的雪花便从天空落了下来，有的撑着白色的小伞，有的煽动着白色的翅膀，以一种缓慢的、飘逸的、近似于一种诗意的形态飘向地面。在厚厚的积雪下，山峦、树木、房屋、圈舍以及一切凸起的物体，都宛如一顶顶白色的帐篷，构成了广阔的雪的连营。
在我的童年，每逢这时，大人们便用“瑞雪兆丰年”这句老话来温暖那些寒冷的日子。其实，丰收也好，歉收也罢，对我们这些不问世事，或者说根本不懂世事的孩子来讲，从来不去理会，只知道一头扎进雪的怀抱，尽情享受雪中的乐趣。
二
打雪仗和滚雪球是我们最常玩的游戏。掬起一捧雪，两手一攥，就成了一个雪团，然后相互追逐着投向对方，我们嘴里喊着“冲啊！杀呀！”来渲染“战争”的气氛。雪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白色弧线，打在对方的身上脸上，砰！雪团碎了，那感觉，不痛也痛，很刺激。有时，雪团还没有投出去，自己却在雪地上滑倒了，倒在比棉被还松软的雪窝里，引起一片笑声。
滚雪球一个人就可以做，先团一个雪团，贴着地面一滚，雪团上就裹上了一层雪，再一滚，又裹了一层。如此反复，很快就滚成一个大雪球。只要你有力气，雪球可以滚得无限大。滚到最后，雪球只要转动半圈，裹上来的雪量就相当于最初的千倍万倍。滚雪球看似简单，却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人生启示。
打雪仗和滚雪球最好是在朝阳处，因为有阳光照射的地方雪有些湿润，发粘，容易结成团。
堆雪人也很有趣，先堆起一大堆雪，然后用铁锹把雪拍实，再根据自己的意愿用小锹小铲雕塑出一个雪人的雏形，最后用小石子给雪人安上五官，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做成了。雪人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先滚一个小雪球，再滚一个大雪球，然后把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面，在小雪球上安上鼻子眼睛，立刻成了一个不倒翁。
三
雪中的乐趣很多，但是最有乐趣、最有实用价值的莫过于玩爬犁和滑雪板了。
雪爬犁是那个年代每家每户必备的交通和运输工具，拉粮拉菜，运煤运柴，走亲访友，其作用不亚于今天的汽车。冬日的夜晚，黑天白地，景色怪异而迷人。我和小伙伴分成两伙，一伙负责拉爬犁，一伙享受坐爬犁，然后围着房前屋后转圈，每转一圈更换角色。玩得高兴时就改换成一种“开锅不等客”的玩法，即拉爬犁的一方不用等坐爬犁的坐上去就可以拉起爬犁就跑，这样就导致节奏突然加快。在更换角色的时候，原来坐爬犁的快速从爬犁上下来去拉爬犁，而原来拉爬犁的一方则拼全力要坐上爬犁。一时间人仰马翻，从爬犁上被甩下来的就在雪地上滚成了雪球，有时拉爬犁的一方竟拉着空爬犁跑了一圈。风雪交加的夜晚被我们玩得热火朝天……
最忘不了在玄武岭上玩爬犁，那真是一个勇敢者的游戏。岭后有一个约50多度的U型陡坡，坡上积满没膝深的雪。我们爬上坡顶，坐上爬犁顺坡飞驰而下。伸到前面的两条腿就是方向盘，爬犁朝左偏，就蹬几下左腿；爬犁向右偏，就蹬右腿。由于滑行的速度太快，飞溅的雪粉像沙粒一样打在脸上，裤腿里也灌进了雪，我们却乐此不疲，要的就是这股劲儿。玩到最后，我们来到揽辔桥下。揽辔桥是搭建在玄武岭上悬崖峭壁间的一座石拱桥，美丽而壮观。据说当年康熙皇帝跃马至此，被眼前美景所吸引，在此处收缰揽辔而望，故而得名揽辔桥。此刻，它像一个彩门，迎接我们的凯旋。这凯旋之处竟成了我们玩爬犁的又一个高潮的起点。
揽辔桥下的大路直通岭下北山公园大门。由于这条路是游览北山公园的主要道路，平时是不能在这里开展大型体育活动的，只有少许晨练跑步者。但冬天的情况就不同了，因游人较少，这条大路就变成了喜欢玩爬犁者的滑道。许多人都聚集于此，尽管坡度小了一点，雪又被游人踏得较实，但这条滑道太长太诱人了，相当于从山上一直滑到山下，让你过足了瘾。我们玩了一趟又一趟，直到尽兴为止。
四
如果说爬犁是雪地上的奔驰、宝马，那么，滑雪板就不啻于冰雪世界里的超音速飞机了。
集惊险刺激和娱乐健身于一体的滑雪运动，一直是我们的最爱。遗憾的是，由于小时候经济条件差，始终没有一副像样的滑雪板。最好的情况下是找到两条细长的竹片，钉上两块木板，把竹片的一端用火烤弯，让其翘起，这样就做成了一副滑雪板。不过最终因为竹片太薄太细和木板上钉子的阻力而远远达不到滑雪的要求。
当时的滑雪场也很少见，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没有正规的滑雪场，要滑雪只有去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阴山岭后。改革开放后，家乡富裕了，地方政府投资建设了许多滑雪场。加上民间自行开发的，如今家乡大大小小的滑雪场可谓星罗棋布。其中，比较有名的有北山滑雪场（北山即玄武岭，也就是我少年时玩爬犁的地方）、朱雀山滑雪场、五家山滑雪场和松花湖滑雪场，更不用说驰名中外的滑雪胜地北大壶滑雪场了。只要你有空闲，花上少许费用，就能享用各种冰雪盛宴。
穿上滑雪板飞速滑行的那一刻，你会感觉脚下如同生出两只翅膀，崇山峻岭、林海雪原，统统不在话下。特别是从高台上猛然加速跃起，身体与雪板成一个角度，在空中有一定的滞留时间，那感觉就是飞。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少年时的理想在飞，少年时的梦幻在飞……（编辑/王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