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只眼睛看天地
近来看了吴宝吉的一些摄影,我忽然想说,莫非他像二郎神,脑门上长着第三只眼。是的,长年从事新闻和写作,他有一双记者的眼睛,也有一双作家的眼睛,现在,他多了一只眼睛,那便是摄影家的眼睛。
——吴宝吉摄影作品赏析
宋曙春(吉林)
在文学艺术范畴里,多种艺术形式是触类旁通的。文学家与艺术家追求的,都是具有相融性与延展性的内在的美,都是对艺术境界的向往和尊崇。无论诗歌散文书法绘画摄影,都是借作品中所创造的万千意象,来塑造理想化的精神空间。文化底蕴深厚的画家,同时也会是睿智思辨的诗人;擅长美丽语言描绘大千世界的作家,同样会用形象思维构架一幅同样美丽的画面。徜徉在自己熟悉的艺术门类里展开阔大想象的同时,常常会有一只无形的眼睛瞄向其他艺术形式,便会顺理成章地运用多种艺术手法,因为美的灵感是相通的,自然相互激发而互补。于是,涉猎多种艺术门类,就如同多一只眼睛看天地之美,借助多种手段,发挥更大的潜能,创造更多艺术形式的作品,这何尝不是快哉之事。
近来看了吴宝吉的一些摄影,我忽然想说,莫非他像二郎神,脑门上长着第三只眼。是的,长年从事新闻和写作,他有一双记者的眼睛,也有一双作家的眼睛,现在,他多了一只眼睛,那便是摄影家的眼睛。记者的眼睛,给他真实和敏锐,让他抓住新闻的社会意义;作家的眼睛,给他美丽和想象,让他捕捉人生的深邃哲理;摄影家的眼睛,给他三维和运动,多了这只眼睛看天地,让他得以在瞬间留下自然的天作之美。
成为摄影发烧友,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一台单反成了随身武器,多一只眼看天地,让他有了许多收获。于是,他微信上,他的QQ空间里,很快便有了上千张图片。我把他这些摄影,分为四类。第一类是他记者的职责所为,是企业中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是炼塔上劳动者忙碌的身影,是大检修重要关口的真实展现。这一类是写实的,是抓拍,仍然属于宣传报道,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摄影作品,只能称其为新闻图片,所以,我的副题才说是摄影图片赏析。不过,有少部分初显艺术摄影的灵性,静止的平面看上去,透着些许精神的活力。有一幅拍的是阳光映照的巨大管道中,两位工人师傅进行检修,取景有心,用光自然,恰到好处地体现了“摄影”的原意,即源自希腊语的“以光线绘图”,而又深含寓意。管道尽头那深远的天空,正暗喻着广阔远景和发展空间。还有一幅是俯拍的,大型部件中工人在狭窄的过道上操作,但人物位置处于画面黄金分割点上,便刚好弥补了拘谨布局的瑕疵。
第二类是生活照,显然是应景之作。游历山水之间,柳树桃花掩映丽人倩影,这是随意的,是摆拍的,表现的是技术而非艺术。因为画面是客观存在的,他所做的,只是通过准确的曝光和良好的色彩还原而得到清晰的影像。也属于初级阶段的练兵,好在早就不用胶片了,也不怕浪费,拍得多了,熟能生巧,或可以从“技术”升华为“艺术”。
第三类是风光,是山水景物,这有些用心刻意了,由写实趋于自然,向以创造美的图像为主要目的的摄影艺术靠近了。在这一类里,技术只是作为支撑,而宝吉通过把握画面,从真实的视觉中提炼出了不同寻常的视觉特质,然后融入形象思维中,成为他思想观念的一部分,来表现对美的认识与追求。例如这一部分中的雾凇冰凌,江上雪景,春天花海,夏日稻田,秋林红叶,很惹人眼,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这里虽然仍有刻意技术的痕迹,但技术娴熟乃至精良的打磨,何尝又不是对于艺术至臻之境的追求呢?况且脱离了技术能力,所谓的“艺术”也会是苍白的。
第四类比较好,是花鸟的专属。多为中近景,也不少特写,尤其色彩极其亮丽,并抓到了花的梦幻般的静态和鸟的振翅欲飞的动态瞬间,可以看出宝吉已经开始把握摄影艺术内涵的脉络了。他拍花草,常以一叶、一枝、一花、一朵为局,使柔美的花朵,支撑了特立独行的傲骨,仿佛在微薰的风中摇曳着清高不染,格调清丽高雅,意蕴脱俗。他拍鸟类,也常是三两只小聚,或一只孤飞,而最能传神的,则是一只极小的鸟,悬停在一枝花蕊前,花蕊静态中伸展出鲜活,小鸟的花羽亦让人惊艳,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在图像中刹那成为美丽的永恒,这不正是摄影艺术的功力么?这和他的散文《红海滩》一样,把美到极致的,展现给人看。无论散文,无论摄影,不管何种形式、何种风格的艺术作品,只有当它与受众之间产生共鸣的时候,它的艺术性才会得到肯定,或者说它的艺术价值才能得到体现。
那么,宝吉的部分摄影,可以说是能引起共鸣了。虽然这些摄影,还远够不上是艺术作品,但宝吉年轻时学过绘画,这给了他构图的基本功底。通过景物由心取舍,角度自由变换,画面大气调度,运用透视比例,景深纵横,布局捭阖,构成了画面的意境,这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贡布里希《艺术的故事》第一句话就说:“世上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那么,世上不是没有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宝吉,因为他多了一只眼睛看天地。而能把一件事情做到精致,这一定是有艺术成分的,一定是有发现美的眼睛的。《庄子养生主》庖丁解牛的故事说,庖丁通过对技术钻研和磨炼,达到“合于桑林之舞”、“莫不中音”的地步。他那种技术之高,达到了“目无全牛”、“游刃有余”,完成后则“踌躇满志“的精神状态,这便是艺术的境界了。连“砍牛肉“这种事都可以成为艺术,宝吉用心于摄影,加之他对艺术观念的理解及把握,当然也不会例外地可以出几张摄影艺术的精品了。
或许宝吉过多关注画面的完整充实,忽略了文学绘画摄影都是要有一些“留白”的。画面太满,可能阻挡想象力的伸展,也搁浅了意境的深远。艺术大师往往用心于留白,营造方寸之间亦显天地之宽的意境。南宋马远《寒江独钓图》中,一只小舟,一个渔翁在垂钓,整幅画中没有一丝水,却让人心里在感慨烟波浩渺。相信宝吉会理解,予人以想象之余地,以无胜有的留白艺术,才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正所谓“此处无物胜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