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吉县黄榆乡命案小涛走了 我们没能挽留住孩子
小涛走了，舅舅在医院的角落里黯然神伤 本组图片 新文化记者 孙立国 摄
给孩子买双新鞋，希望孩子一路走好
小涛的舅舅向媒体说明捐款情况
新闻回放： 14日7点多，永吉县黄榆乡头道川村三社发生一起命案，村民王某山、王某武兄弟二人砍伤王某武的妻子张某平，杀死邻居刘某国后，同时将王某武6岁的儿子小涛（化名）砍成重伤，左眼球被骨头刺破，不得不摘除。张某平经抢救无效死亡。王某山、王某武自杀身亡。
“小涛走了……告诉大家别再捐款了……”17日下午3点50分，小涛的舅舅张春光在微信中哽咽地通知亲友，在此之前，他两次拒绝在放弃抢救同意书上签字，但医生的努力最终还是失败了，没能挽留住这个6岁男孩的生命。
噩耗
没能挺过感染这关
17日下午2点35分，新文化记者来到吉大一院24楼神经创伤外科，但寻找一圈，也未找到小涛的亲属。3点39分，记者给小涛的姨夫李刚发去微信问“你们没在24楼吗？”“在！”李刚回复说。
旋即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打开，张春光、李刚和另一名亲属都在门内，大夫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张春光手中拿着一张纸，三人神色都非常凝重，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记者心头。
“孩子心跳已经停止了……还是没挺过感染这一关啊！”李刚神色凝重地说。
下午2点40分，张春光在放弃抢救同意书上缓缓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医生随后宣告小涛已经死亡。
在小涛的死亡证明上，死因为重度颅脑损伤。“大夫之前跟我们说过，小涛术后最危险的是第三天到第七天，面临着水肿关、感染关，没想到孩子真的没能挺过去！”李刚说。
特写
小涛的病情撕裂了他们的心
1.颅内水肿比前一天严重
时间倒回到17日上午9点，李刚和张春光满心希望地找到医生询问小涛的情况，因为16日孩子眼睛能睁开，意识也有所恢复，他们以为17日小涛的情况会更好。但大夫却说比前一天差一些，还要做个CT检查。
“上午10点20分，我们推着孩子去做CT时，他一直没有睁眼，但手脚都不停地躁动，我猜孩子可能是太疼了。”李刚说。
上午11点，李刚去取回CT检查结果，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虽然我也看不太明白，但头一天的CT片我看了，看上去孩子脑部比较匀实。”李刚说，“但今天的CT片上，孩子脑部伤口处就明显有了很多阴影，后来大夫说是颅内的出血点，并且颅内水肿比前一天严重。”
这个消息让亲属们都有了一丝担心，但想到16号孩子已经渐渐恢复意识了，他们觉得伤情可能是出现了反复，并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2.两次拒绝放弃治疗
临近中午，因为小涛一直高烧不退，大夫认为他颅内可能出现了感染，告诉张春光下午要给小涛做骨髓穿刺，以确定造成感染细菌的种类，准备下午进行“药物升级”治疗。
张春光等人忐忑地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孩子出现了昏迷症状，大夫马上展开了抢救。
下午2点，大夫找到张春光，说孩子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让他在放弃抢救同意书上签字，张春光几乎带着哭腔求大夫再努力一下，并且在同意书上写下了继续治疗。
不到10分钟后，大夫找到他说电击后孩子出现了微弱的心跳，但完全没有自主呼吸，必须要用呼吸机来维持生命，建议他放弃治疗，但张春光依旧没有同意。
见家属如此坚决，大夫转身回到监护室内继续对小涛进行抢救。“大夫尽力了，屋里开着空调，但他的头发上全都是汗，衣服也都湿透了。”李刚说。
3.不忍让小涛遭更多罪
下午2点35分，大夫再次找到张春光，建议他们放弃治疗。“大夫说，经过多次电击，孩子的心跳还是没有恢复，再进行电击可能肋骨都要断了，再抢救下去，只能给小涛带来更多的痛苦。”李刚回忆说。
张春光足足犹豫了5分钟，最终在下午2点40分签下了字。因为他觉得大夫说的有道理，他不忍再让小涛遭更多的罪了。
从14日早晨7点多至17日下午2点40分，将近80个小时，我们无法想象小涛在这期间遭受了多少痛苦，如今，他终于解脱了，带着亲人们无尽的牵挂，带着众多热心市民的关注，他走了……
送别
给小涛穿上此生最好的衣服
下午2点45分，张春光走出监护室，一下瘫坐在地上。
“昨天，状态还那么好，下午连输氧都不用了，今天咋就不行了？”
“昨天大夫还说，下午看看情况，能给他吃点东西了。”
“昨天都能睁开眼睛了，大夫摸他，他也有反应，我还挺高兴，寻思只要能给他治好，我就能替姐姐把他养大成人……”
张春光坐在地上涕泪横流，一直喃喃自语，场面让周围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无不动容。
不知怎么跟姐姐说
“你做得够多了，孩子虽然走了，你也问心无愧了！”“你对得起你姐姐了，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千万节哀。”“你换个角度想，孩子伤这么重，将来要面临无尽的痛苦，现在孩子走了，也是少遭罪了，想开点吧。”大家纷纷安慰张春光。
“上午孩子的姥姥给我打电话，我叮嘱她千万要挺住别倒下，我妈说：‘我不能躺下，我还得看孩子呢。’”张春光哽咽着说，姐姐遇害后，他母亲精神几乎崩溃，就像要疯了一样，没想到打击接连而至，真不知道怎么告诉老人。张春光目光中有些迷茫，他说自己回去后要去祭奠姐姐，“但小涛没保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让他穿一次好的吧”
下午3点10分，记者陪同李刚去给小涛买一身衣服。出租车上，李刚一直在默默地流泪，电话也带着哭腔，他选择了红旗街附近档次较高的一家商场，在童装区前左挑右选。“孩子喜欢穿牛仔服，想给他买一身牛仔服，但他有点胖，怕买了不合身……”李刚有些纠结。
最终，李刚在一家美国品牌商店内挑中了一套灰色的运动休闲服及一件T恤，打折前价格1294元，折后647元。随后李刚给小涛选中了一双国产品牌的运动鞋和袜子，价格300多元。
“有点贵，但小涛从小到大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临走了，让他穿一次好的吧！”李刚哽咽着说。
小涛“回家了”
李刚联系了永吉县殡仪馆的灵车，接小涛“回家”。晚上7点，灵车赶到吉大一院。大夫也将小涛的遗体从监护室中推了出来，医护人员早已给他换好了新衣服。按照习俗，小涛全身都用被子蒙着。
张春光等人合力将小涛抬入棺椁中，他全身肌肉紧绷，轻抬轻放，仿佛生怕打扰了小涛的熟睡。
众人抬着棺椁下楼时，李刚说了一句：“谁都别哭啊！都坚强点。”
晚上7点10分，张春光等人也登上了灵车，一同返回永吉县，在车门关上前，他还在挥手向记者道别，但转瞬间，就捂住了眼睛，头扭向了窗外……
晚上9点，小涛“回到”了永吉县。
感谢
没有你们，孩子早就没了
在极度悲伤之时，张春光还不忘叮嘱记者：“在微信里通知一下大家，小涛走了，别再捐款了……”
“你们一定要替我们全家谢谢所有的好心人，谢谢他们对小涛的关心！祝好人一生平安。”张春光说，出事后，他们自己筹了两万多元又借钱凑了8万块钱，好心人这几天捐款5万多元，给小涛治伤花了超过12万元。“要是没有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孩子可能早就没了……”
就在昨天上午，有一位阿姨送来2万元的医疗费，还有一位女士受北京一家公司负责人之托，送来1万元医疗费，让本来欠了4万元医疗费的小涛不用发愁治疗费用。而且，两位好心人均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她们只是祝小涛早日康复。新文化记者也转交了市民郭女士送给小涛的400元钱。
17日晚10点，李刚再次联系到记者。“微信转账给我们的钱，我们已经不收了，但现在还有人往银行卡里汇钱，希望你们告诉那些好心人，不要再汇款了，否则这笔钱我们花着也不安心……”
■记者手记
两个孩子的眼神让我终生难忘
十几年记者生涯，我见过了许多生离死别的惨痛场景，但有两个眼神让我终生难忘。
2008年10月21日下午，德惠市天台乡村民王国春持菜刀将5岁的养子美超（化名）左手齐腕砍断，并且对其头部连砍三刀。见到美超时，村支书老蔡抱着他，三道血淋淋伤及颅骨的伤口赫然呈现在头顶。美超睁着双眼，意识还清楚，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非常复杂，有绝望，有恐惧，有痛苦，还有对生命的留恋……小涛在16日清醒时右眼的眼神，让我瞬间想起了美超的眼神。
美超是幸运的，经过抢救他脱离了危险，虽然留下了后遗症；也许不能说小涛的死是不幸的，也许活着对他来说将面临更大的痛苦，除了身体上的伤痛，朝夕相处的父亲和大伯将屠刀霍霍地对准了自己，更在他面前砍杀了他的母亲，那一幕给他心灵上造成的创伤恐怕将伴随他的一生。他该如何面对还活着的亲人，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该如何面对自己？
两个孩子，相同的命运，不同的结局。但像这样针对农村少年儿童的恶性伤害事件时有发生。那么，关注农村少年儿童的生存环境和身心健康就成了摆在全社会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在谴责施暴者罪行的同时，如何建立一个有效机制，确保农村少年免遭毒手，还他们一个安全快乐的生存环境，值得所有人，包括地方党委政府在内的相关人士深思。 新文化记者 邢阳
《“救孩子”》续
